她端著酒杯,笑意盈盈地看著我,「今天這麼高興的日子,怎麼能不喝點呢?是不是看我哥花錢心疼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我身上,帶著戲謔和看好戲的意味。
江河連忙打圓場:「小月你別鬧,林晚她不怎麼會喝酒。」「不會喝才要練嘛!」江月不依不饒,「做我們江家的媳婦,以後應酬的場合多著呢,酒量不行怎麼給你老公撐場面?」我看著她那張因為酒精而微微泛紅的臉,心中的怒火已經燃燒到了頂點。
但我沒有發作,反而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對著她舉了舉,微笑著說:「小月,說得對。不過今天我開車了,不能喝酒。這杯我以茶代酒,敬你。」說完,我一飲而盡。
江月撇了撇嘴,沒再糾纏,轉身又去跟她媽說笑了。
江河在桌子底下,感激地握了握我的手。
他以為,我又一次「顧全大局」了。
他不知道,這杯茶,是我敬這個荒唐的家的,最後一杯。
03

這頓飯吃了將近三個小時,桌上的菜沒動多少,那瓶打開的茅台倒是見了底。
江月一家喝得面紅耳赤,興致高昂,似乎完全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看著他們醉醺醺的樣子,我心裡沒有絲毫波瀾,反而覺得有些可笑。
他們用我即將付出去的兩萬塊錢,買來了他們此刻廉價的快樂和虛榮,卻不知道,這場昂貴的狂歡,即將以一種他們絕對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場。
終於,江月的兒子開始哭鬧著要回家睡覺,這場鬧劇才算接近尾聲。
婆婆意猶未盡地放下酒杯,拍著肚子說:「哎呀,今天吃得真盡興!還是御品閣的菜好吃,就是貴了點。」江月立刻接話:「媽,這算什麼貴!我哥現在可是主管,這點錢對他來說就是毛毛雨。以後我們得常來!」說著,她沖江河擠了擠眼睛。
江河的臉上,笑容已經僵硬得像一張面具。
我站起身,平靜地說:「時間不早了,我去把帳結了,你們也準備準備回家吧。」婆婆立刻笑得合不攏嘴:「看看,看看我們家林晚多懂事!江河,你真是娶了個好媳婦。」江月也附和道:「那是,嫂子一向大方。」她們的誇獎,此刻聽在我耳中,只覺得無比的刺耳和虛偽。
我沒有理會她們,徑直走向了包廂門口。
江河也跟著站了起來,想跟我一起去。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在這陪著爸媽吧,我一個人去就行。」江河愣了一下,似乎從我的眼神里讀出了某種他從未見過的決絕,遲疑著又坐了回去。
我走到前台,服務員立刻遞上了帳單,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女士您好,一共是兩萬一千八百八十八元,給您抹個零頭,兩萬一千八百塊。」我接過帳單,看都沒看一眼,直接從包里掏出了我的銀行卡遞了過去。
「刷卡。」我的平靜,讓前台的服務員都有些意外。
她大概很少見到面對這樣一張帳單,還能如此面不改色的人。
她接過卡,熟練地在POS機上操作著。
我輸入密碼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瞥見,江月和婆婆正站在包廂門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看,臉上是那種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滿足。
她們大概在想,這個冤大頭,終於還是把錢付了。
她們贏了,我又一次在她們面前低了頭。
按下確認鍵的那一刻,我心裡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兩萬塊,買斷的不僅僅是這頓飯,更是我這三年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從今天起,我林晚,再也不會為這群無恥的人,付一分錢,受一分氣。
支付成功後,我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對服務員微笑著說:「你好,麻煩你一下,能幫我找幾個結實點的大打包盒嗎?另外,再幫我準備一個專門裝酒的箱子。」服務員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禮貌地問:「好的女士,請問您需要打包哪些菜呢?」我轉過身,目光越過她,看向我們那個包廂,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除了那幾盤被吃得差不多的青菜,桌上那六個硬菜,包括那隻沒怎麼動的龍蝦和帝王蟹,全部幫我打包。哦,對了,還有那五瓶茅台,包括那瓶已經打開的,也一起幫我裝好。」我的話音剛落,不僅是服務員,連站在不遠處的江月和婆婆,都瞬間石化了。
04
「林晚,你……你說什麼?」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江月,她一個箭步衝到我面前,聲音尖銳得像是要劃破天花板,「你要打包?還要把酒也帶走?你瘋了吧!」婆婆也緊跟著過來,一臉的不可思議,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女人,腦子是不是有病啊!我們還在吃飯呢,酒也還在喝,你憑什麼打包帶走?你這是安的什麼心?」面對她們的質問,我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燦爛了。
我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看著她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憑什麼?就憑這頓飯,這兩萬一千八百塊錢,是我付的。既然是我付的錢,那麼桌上所有的東西,自然都是我的私有財產。我想怎麼處置,是我的自由,好像還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吧?」「你……」江月被我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你這是不把我們當一家人!」婆婆氣急敗壞地吼道,「哪有你這樣做媳婦的?吃頓飯還要打包,傳出去我們江家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一家人?」我冷笑一聲,目光直視著婆婆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媽,你捫心自問,這三年來,你們什麼時候真正把我當成過一家人?在你們眼裡,我不過就是一個會掙錢、會忍氣吞聲的外人罷了。至於丟臉……」我頓了頓,環視了一周,看著周圍那些被爭吵吸引過來的目光,提高了音量,「我花自己的錢,打包自己買的東西,天經地義,我不覺得丟人。反倒是有些人,心安理得地吃著別人買單的昂貴飯菜,喝著別人買單的名貴好酒,還想對別人指手畫腳,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到底是誰丟人呢?」我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她們母女的臉上。
周圍的人開始對著她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們的臉色,從漲紅變成了煞白。
這時,江河和公公也聞聲趕了過來。
江河看到這劍拔弩張的場面,頓時慌了神,他衝到我身邊,拉著我的胳膊,壓低聲音哀求道:「林晚,你別這樣,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別在這兒鬧,多難看啊!」「難看?」我甩開他的手,看著這個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心裡只剩下失望,「江河,從她們點下那五瓶茅台開始,從你默許她們這麼做開始,我們就已經很難看了!現在你跟我說難看?你不覺得太晚了嗎?」公公總算是說了句公道話:「好了,都少說兩句!林晚,菜打包就打包了,但這酒……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我看向公公,這個家裡唯一一個看似明事理,卻永遠在關鍵時刻和稀泥的人。
「爸,您覺得過分嗎?」我平靜地反問,「這酒是我花錢買的,難道我沒有權利帶走嗎?還是說,在您看來,我花錢買的東西,就應該理所當然地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公公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而我已經沒有耐心再跟他們糾纏下去。
餐廳的經理已經聞訊趕來,我直接對他說道:「經理,我已經付過錢了,現在請你的人立刻幫我把我要的東西打包好。如果有人阻攔,影響你們餐廳的正常營業,我建議你們直接報警處理。」經理是個聰明人,他看了一眼帳單金額,又看了看這混亂的場面,立刻明白了大概。
他對著我非常客氣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對手下的服務員說道:「還愣著幹什麼?快按這位女士的要求去辦!」服務員們如蒙大赦,立刻行動起來,拿來了打包盒和酒箱,當著江家所有人的面,開始麻利地打包桌上的菜肴和那五瓶茅台。
江月和婆婆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敢真的動手阻攔,只能用眼神惡狠狠地剜著我,嘴裡不停地咒罵著一些污言穢語。
我全當是耳旁風。
很快,六個沉甸甸的打包盒,和一個裝著五瓶茅台的箱子,就整整齊齊地擺在了我的面前。
05
我一手提著裝酒的箱子,另一隻手拎著幾個打包盒,轉身就朝著餐廳外走去。
整個過程,我沒有再看江家人一眼,仿佛他們就是一團無關緊要的空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