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張兩萬塊的帳單在我指尖划過,當那五瓶茅台的濃郁醬香飄散在我車裡時,我便知道,我那三年忍氣吞聲、委曲求全的婚姻,在這一刻,徹底畫上了句號。
這從來不只是一場飯局,更不是兩萬塊錢的事,而是一個女人在壓抑和瑣碎中,為自己爭回來的,一點點本該屬於她的尊嚴和體面。
手機在副駕上瘋狂震動,丈夫江河的名字一次次亮起,我沒有接,只是給媽媽發了條信息:「媽,我帶了好酒好菜,今晚回家,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01
今天是我和江河結婚三周年的紀念日。
諷刺的是,慶祝地點並非我們二人世界,而是在市裡最豪華的中餐廳「御品閣」,主角也並非我們夫妻,而是江河的全家——公公婆婆,以及小姑子江月一家三口。
美其名曰「家庭聚餐,順便給你們慶祝」,可我心裡跟明鏡似的,這不過是他們找個由頭,讓我們這對「城裡人」大出血的又一次罷了。
三年來,這樣的戲碼上演了無數次,我早已麻木。
江河總說:「都是一家人,別計較那麼多,我爸媽不容易,小月從小就被寵壞了。」每一次,我都用這句話麻痹自己,告訴自己要大度,要賢惠。
可人的心,不是鐵打的,被針扎多了,也會千瘡百孔。
一進包廂,婆婆那張熟悉的、帶著審視和挑剔的臉就迎了上來。
「哎喲,林晚來啦,今天可得讓你和江河破費了。你看看小月,她老公又給她買了個新包,說是限量款,得好幾萬呢!你們也得加把勁啊,別被人比下去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拉過江月的手,讓她把那個閃著LOGO的包在我眼前晃了又晃。
江月則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和驕矜,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輕蔑毫不掩飾。
我身上這件為了紀念日特意買的千元連衣裙,在那個幾萬塊的包面前,瞬間黯然失色。
我笑了笑,沒作聲,走到江河身邊坐下。
江河沖我遞了個安撫的眼神,悄悄在我手心捏了捏。
我能感受到他的歉意,但我更明白他的無力。
他就是這樣一個被親情綁架的「老好人」,永遠試圖在我和他家人之間尋找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平衡點。
點菜的環節,菜單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江月手上。
她也毫不客氣,專挑貴的點。
「澳洲大龍蝦、帝王蟹、清蒸東星斑……哥,嫂子,這些你們應該沒意見吧?難得聚一次,可不能寒磣了。」她每點一道菜,都要抬頭看我們一眼,那語氣,不像是商量,更像是通知。
江河的臉上已經有些掛不住,但礙於父母在場,只能尷尬地笑著:「你點,你點就行。」我依舊沉默,只是端起茶杯,輕輕吹著浮在水面的茶葉。
我在等,等她拋出最後的重頭戲。
果然,在點完滿滿一桌子硬菜後,江月清了清嗓子,對著服務員打了個響指,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個包廂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服務員,再給我們來五瓶飛天茅台,就要53度的。」整個包廂瞬間安靜了下來。
連一向沉穩的公公,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御品閣的茅台價格,大家心知肚明,一瓶沒有三千多根本拿不下來,五瓶就是一萬多,加上這桌菜,今天沒有兩萬塊,根本走不出這個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知道,江月這是在向我示威。
她就是要看看,我這個她口中「小門小戶」出來的媳婦,面對這種場面,是會哭窮、會阻止,還是會打腫臉充胖子。
她就是要讓我難堪,讓江河難堪,從而彰顯她在這個家裡的地位。
婆婆清了清嗓子,假惺惺地打著圓場:「哎呀,小月,點那麼多酒幹嘛,你哥掙錢也不容易。」江月立刻撒嬌道:「媽,這你就不懂了。我哥現在是部門主管了,以後應酬多著呢,不得提前練練酒量?再說了,這頓飯我哥買單,花的又不是嫂子的錢,嫂子那麼大度,肯定不會有意見的,對吧,嫂子?」她終於把矛頭直接對準了我。
那一刻,我看到江河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婆婆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我緩緩放下茶杯,抬起頭,迎上江月挑釁的目光,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為溫和的笑容。
「當然沒意見。」我說,「難得大家今天高興,就按小月說的辦吧。」我的回答,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月眼裡的得意更濃了,仿佛在說「算你識相」。
婆婆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只有江河,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擔憂和不解。
他不知道,當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裡,某個一直緊繃著的東西,已經徹底斷了。
這三年的委屈,就像是積壓在火山口的岩漿,在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噴發的出口。
02
酒菜很快就上齊了。
滿桌的珍饈美味,香氣四溢,那五瓶嶄新的飛天茅台,更是被服務員恭恭敬敬地擺在了桌子中央,紅色的飄帶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江月的丈夫,那個從進門開始就一直在玩手機的男人,此刻也放下了手機,眼神發亮地盯著那幾瓶酒,搓著手說:「還是大哥大氣!這酒我可得好好嘗嘗。」公公婆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切了許多。
在他們看來,這不僅僅是酒,更是兒子的面子,是他們一家人在親戚朋友面前炫耀的資本。
江月得意洋洋地讓服務員打開了一瓶,親自給公公和她丈夫倒上,然後端起自己的酒杯,對著江河說:「哥,來,我敬你一杯,祝你事業步步高升,以後賺大錢了,可別忘了提攜妹妹我啊!」江河勉強擠出笑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飯桌上的氣氛,因為這幾瓶茅T台,瞬間變得熱烈起來。
他們高談闊論,從江月老公單位的八卦,聊到婆婆麻將桌上的輸贏,再到公公單位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
他們笑得前仰後合,仿佛這是一個無比和諧美滿的家庭聚會。
而我,從始至終,都像一個局外人。
沒有人問我工作順不順心,沒有人關心我父母身體好不好,甚至沒有人給我夾過一筷子菜。
我的存在,似乎就是為了在最後結帳時,掏出那張銀行卡。
我低頭默默地吃著飯,腦子裡卻像放電影一樣,回想著這三年的一幕幕。
剛結婚時,我們沒錢買房,住在租來的小公寓里。
江月隔三差五就跑來,不是說看上了新出的手機,就是說想買個名牌包,每一次都由江河付錢。
我勸江河,我們自己日子也過得緊巴巴,應該多為將來考慮。
江河卻說:「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疼她誰疼她?」後來我們貸款買了房,每個月要還一萬多的房貸,壓力巨大。
婆婆卻以「新房太空,需要人氣」為由,三天兩頭帶著一幫老姐妹來家裡打麻將,搞得家裡烏煙瘴氣,我下班回來還得給她們收拾殘局。
我稍有怨言,婆婆就在江河面前哭訴,說我嫌棄她這個農村來的老太婆。
再後來,我爸生病住院,急需用錢,我跟江河商量,想把我們準備用來提前還貸的十萬塊錢先拿出來用。
江河卻支支吾吾,最後才告訴我,那筆錢,半個月前就被江月以「買車位」的名義借走了。
那一刻,我的心涼了半截。
我問他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他說:「我怕你不同意,反正都是一家人,她的錢就是我的錢,過陣地就還了。」可直到我爸出院,那筆錢也沒見蹤影。
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像一根根細小的針,不斷地扎進我的心裡。
我忍了,我都忍了。
因為我愛江河,我以為我的忍讓,可以換來家庭的和睦,可以換來他的體諒。
可現在我明白了,我的忍讓,換來的只是他們的得寸進尺和變本加厲。
他們把我當成一個予取予求的提款機,一個沒有思想、沒有脾氣的受氣包。
他們覺得,我嫁給了江河,就應該無條件地為這個家付出,包括我的人格和尊嚴。
「嫂子,你怎麼不喝酒啊?」江月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