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瘋狂地回憶我和陳峰這五年的婚姻,試圖從那些甜蜜的過往中,找出他如今這般冷血無情的蛛絲馬跡。
我想起來了,我們剛結婚時,我弟弟上大學,我用我的工資給他買了一台電腦,陳峰知道後,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整整一個星期沒給我好臉色。
我想起來了,我媽生病住院,我拿了我們共同帳戶里的一萬塊錢交了住院費,他知道後大發雷霆,說我不跟他商量就亂花錢,說我就是個扶弟魔,早晚要把這個家搬空。
當時我哭著跟他解釋,說那是我媽,他才勉強作罷,但從那以後,家裡的財政大權就牢牢地掌握在了他的手裡,每個月只給我固定的生活費。
我還想起來,有一次我們逛街,我看上了一件兩千塊錢的大衣,他毫不猶豫地給我買了,我感動得一塌糊糊塗。
可第二天,他就花了五萬塊,給他媽買了一個名牌包。
他說,他媽媽辛苦了一輩子,該享享福了。
是啊,他媽媽是媽,我媽媽就不是媽嗎?
他的錢可以為他媽媽一擲千金,我的錢為我媽媽花一萬塊就是敗家。
原來,那些我曾經以為是愛、是體貼、是孝順的種種行為,背後都藏著如此鮮明的雙重標準和自私自利。
我只是被他營造的「好丈夫」人設蒙蔽了雙眼,愚蠢地以為,只要我付出得足夠多,足夠順從,就能換來他的真心。
多麼可笑!
我的父母每天都會來醫院看我,他們已經哭乾了眼淚,在我面前,陳峰又會變回那個二十四孝好老公。
他會細緻地為我擦拭身體,會在我耳邊說著鼓勵的話,還會聲淚俱下地對我父母說:「爸,媽,你們放心,只要晚晚還有一口氣,我就絕對不會放棄她!我已經聯繫了國外的專家,正在想辦法,錢不是問題!」看著他精湛的演技,我的父母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反過來安慰他,讓他注意身體,不要累垮了。
他們一遍遍地對我說:「晚晚啊,你看看陳峰對你多好,你一定要爭氣,快點醒過來,不能辜負了他。」我多想吶喊,多想告訴他們真相!
告訴他們這個男人是多麼的虛偽和惡毒!
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任由眼淚從無法閉合的眼角滑落,在枕頭上洇開一片冰冷的濕痕。
我的絕望,我的恨意,無人知曉。
我甚至開始懷疑,我拚命救下的弟弟,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
那三十萬,真的用在了正途上嗎?
他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嗎?
無盡的猜疑和痛苦,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僅存的意志。
04
時間一天天過去,ICU里的費用如同流水一般。
陳峰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偽裝得天衣無縫,他的不耐煩和厭惡越來越明顯。
他來得越來越晚,待的時間越來越短,甚至有時候,他身上會帶著陌生的香水味。
我的心,已經麻木了。
那天下午,病房裡很安靜,只有監護儀的滴滴聲。
陳峰接了一個電話,他刻意走到窗邊,壓低了聲音,但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的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和寵溺,那種感覺,比他對我最好的時候,還要甜蜜百倍。
「寶貝,別急,就快了。」「錢?錢已經到手了,五十萬,一分不少。等這邊事情一了,我就給你買你最喜歡的那輛紅色跑車。」「當然是你的,我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放心,我每天都在跟醫生說,讓她走得體面一點,不會有任何痛苦的。」「嗯,我也想你,等我。愛你。」短短几句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將我凌遲。
原來,他不僅要我的錢,要我的命,他還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那個「寶貝」,是誰?
是他的同事?
還是我們的哪個共同朋友?
我瘋狂地在腦海中搜索著可疑的身影,可記憶的碎片混亂不堪。
我只知道,我的人生,我的愛情,我的婚姻,從頭到尾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陳峰,這個我愛了整整五年的男人,他早就為我鋪好了通往地獄的道路,只等著我出事,然後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拿走我的一切,和我肚子裡那個我們曾經共同期盼過的,還來不及告訴他的,已經快兩個月大的孩子,一起埋葬。
是的,孩子。
出車禍的前一天,我才剛剛用驗孕棒測出了兩道槓。
我本想在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也就是車禍發生的第二天,給他一個驚喜。
可現在,這已經成了一個永遠無法說出口的,最悲哀的秘密。
我的身體里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而我的丈夫,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卻在心心念念地盼著我們娘倆一起死。
巨大的悲憤和恨意,像火山一樣在我胸中噴發。
我不能死!
我絕對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
我不能讓這個惡毒的男人和那個小三,拿著我的錢,逍遙快活!
我要活下去,我要揭穿他的真面目,我要讓他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這股強烈的求生意志,仿佛化作了一股電流,瞬間傳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能感覺到,我的身體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被喚醒。
我的眼皮,似乎不再那麼沉重,我的手指,似乎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知覺。
也就在這時,一個護士走進來給我量體溫,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驚訝地「咦」了一聲。
「奇怪,病人的眼球好像動了一下。」她湊近了仔細觀察,又搖了搖頭,「可能是我眼花了吧。」她不知道,這微不足道的一下,是我用盡了全身力氣,發出的求救信號。
05
求生的慾望一旦被點燃,便形成了燎原之勢。
我不再沉浸於悲傷和絕望,而是將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嘗試控制我的身體。
從眼球,到手指,再到腳趾。
每一次嘗試,都像是與千斤巨石抗衡,耗盡我全部的力氣,換來的卻往往是微乎其微的反應。
但我不放棄。
因為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活路。
陳峰依然每天來「演戲」,但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經能做出一些細微的反應了。
當他說那些噁心巴拉的假話時,我的心率會不自覺地加快;當他和小三打電話時,我的血壓會不受控制地升高。
這些數據的異常波動,終於引起了一位細心護士的注意。
她叫小張,是個剛畢業沒多久的年輕姑娘。
她開始格外留意我的情況,並且把這些異常記錄了下來,報告給了我的主治醫生王醫生。
王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經驗豐富的主任醫師。
他聽了小張的彙報,又調取了我近期的監控數據,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他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陳峰,觀察他對我的「照料」。
終於,在一個傍晚,陳峰又在病房裡接他那個「寶貝」的電話。
他以為我毫無知覺,說的話也越發露骨和放肆。
「放心吧,醫生已經被我搞定了,他同意不再進行任何積極治療,就用點營養液吊著,她撐不了多久的……對,我表現得特別悲痛,她爸媽現在還覺得我是個絕世好男人呢……你乖乖的,等我拿到那五十萬,我們就去環遊世界……」他一邊說,一邊伸手過來,似乎是想替我掖一下被角,以維持他的人設。
就在他的手觸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用盡了畢生的力氣,驅動我僵硬的手指,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力道很小,但足以讓他感覺到刺痛。
陳峰「嘶」地一聲,像觸電一樣縮回了手,驚恐地看著我。
他的電話都忘了掛,臉上血色盡失。
「你……你……」他驚疑不定地盯著我的臉,似乎想看出什麼端倪。
我閉著眼睛,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但我能感覺到,我的心臟在瘋狂地跳動。
就在這時,王醫生推門而入,他身後還跟著護士小張。
他們看到了陳峰煞白的臉,也看到了他手背上那個清晰的指甲印。
王醫生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陳先生,你這是怎麼了?」陳峰慌忙掩飾,把手藏到身後,結結巴巴地說:「沒……沒什麼,我……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王醫生沒有追問,而是徑直走到我的病床前,拿起我的手,仔細地檢查起來。
他的手指溫暖而有力,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觸碰。
他似乎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給我傳遞力量。
檢查了幾分鐘後,他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著陳峰,一字一頓地說道:「陳先生,根據我們最新的觀察,你太太的病情,似乎出現了一些奇蹟般的變化。她的大腦皮層活躍度,遠比我們想像的要高。或許,我們之前的判斷,需要重新評估。」陳峰的臉,瞬間變得比死人還要難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