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你們。」
「訂婚那天,我希望你能來,可以嗎?」
「抱歉。」
「你還放不下嗎初念?」
江若似乎是可憐我,語氣很溫柔:「有些東西是強求不來的。」
「不過你現在倒是比從前聰明,知道以退為進了。」
「但是,沒用的初念,晉然只聽我的,他心裡也一直只有我一個。」
「你看,我一句話,他就把你扔下了。」
「江若,你到底想說什麼?」
電話那端安靜了一秒,
「徐初念,我決定回頭了,所以,我想要明明白白地ťū́⁵告訴你,別再糾纏晉然了。」
「我糾纏了嗎?」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你這麼愛他,怎麼可能會放手,更何況你家還破產了!」
「既然他心裡只有你,只聽你的,那你在害怕什麼?」
江若半天沒有說話,我就掛斷了電話。
幾秒種後,我收到了一條語音。
周晉然的聲音漫倦又不屑:「總算甩掉了這個狗皮膏藥。」
「這輩子都沒這樣輕鬆自在過。」
「恭喜周總,重獲自由,哈哈。」
我笑了笑,關掉了手機。
07
離開北京那天,是個霧霾很重的陰天。
我拎著箱子,從計程車上下來,走入機場大廳。
卻聽到了遠處傳來引擎轟鳴的巨響。
我下意識地回頭,那輛無比熟悉的車子。
正向我所在的方向疾馳而來。
我握緊箱子拉杆,轉身大步向前走。
「徐初念!」
周晉然從車上下來,幾步追上了我。
「徐初念。」他緊緊拽著我的手臂,尾音都在輕顫:「你要去哪?」
我平靜地看著他,「周晉然,鬆手。」
他眼底氤氳著一片紅,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初念,你留下來,我們還像從前那樣好不好?」
我鬆開握箱子的手。
後退一步,緩緩解開了大衣的衣扣。
北京冬天的風真冷啊,瞬間整個身子都被冷風吹透了。
我的腰身仍纖細著,但小腹卻有了些微的隆起。
周晉然的視線一寸一寸往下滑,最後,僵硬地定格在那裡。
我卻彎眼對他笑了:「周晉然你看,我們還怎麼像從前那樣?」
08
方才還在呼嘯的風,好像突然被人按了暫停。
周晉然就那樣站著,不ƭű₁知過了多久,
他方才緩緩抬起一雙通紅的眼,看向我:「初念,為什麼會這樣?」
我攏緊大衣,抬手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髮。
「你問我?」
我笑得很平靜:「這不正如你所願嗎?」
「不是這樣的初念,我雖然把你丟在了那裡,但是江若說了,她有親戚在那邊,她已經讓那人去接你了。」
「她說你太嬌氣不知人間疾苦,這樣的性子將來怎麼嫁人。」
「我當時被你纏的太煩了,腦子一熱就答應了下來。」
「但我並不想傷害你,只是想讓你吃點苦頭,以後回國不要再糾纏我……」
「初念,江若的親戚沒有去接你嗎?」
我臉上的笑,在寒風中漸漸消散:「他去了。」
周晉然驀地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江若做事向來大方周全……」
「但你知道她的親戚是做什麼的嗎?」
周晉然怔了怔:「初念?」
「涉黑,走私,無惡不作。」
我漠漠地看著周晉然,空洞的瞳仁里映出他瞠目結舌的,可ŧû₅笑的嘴臉。
「為了從他手裡逃出去,我差點死掉。」
「證件,手機,錢包,全都丟了。」
「我餓的只能和乞丐搶食物,晚上睡在橋洞裡,幾次都差點被人強暴。」
「最後,又被人盯上,要把我賣到紅燈區。」
眼淚在那四個月里,早就流乾了。
但也許是此刻的風太大,太冷,我的眼眶刺痛難當。
「當時唯一對我伸出援手的,就是他。」
「我肚子裡孩子的親生父親。」
「別說了。」
「初念,別說了。」
周晉然的臉上一片痛楚之色。
他上前一步,扣住我的手腕:「我帶你去醫院,初念,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不能留。」
「為什麼?」
他不敢看我,聲音低沉澀啞:「你拿掉孩子,過去那些事,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
「初念,我會好好對你。」
「你媽媽去了美國,你在國內沒有其他親人了。」
「你還跟著我,以後我來照顧你……」
「周晉然。」
我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初念,你別犯傻,你懷孕的事,沒有其他人知道。」
「我安排私人醫院,你把孩子打掉,這件事我會幫你保密,你的名聲不會有任何影響……」
「然後呢?」
我故意問他:「你會娶我嗎?」
09
周晉然明顯怔了一下,
他垂眸,唇角緊繃,似是掙扎了很久,方才做了決定。
「初念,你家如今這樣的處境,長輩不可能同意。」
「但是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周晉然。」
我低低叫了他的名字,
甚至,在他抬頭看我那一瞬,輕輕對他笑了笑。
「你知道現在我最慶幸的事情是什麼嗎?」
「是什麼?」
「慶幸我沒有跟你發生過任何關係。」
「慶幸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
「初念……」
周晉然眼底的神情,是掩不住的慌亂。
我向後退了兩步:「別再來找我。」
「別讓我後悔自己喜歡過你這樣的人。」
我拉過箱子,轉身就走。
周晉然卻又追了上來。
「初念,你如今這樣能去哪?」
「你從小到大十指不沾陽春水,離開北京離開我,你怎麼生存?」
我霍然轉過身,鬆開行李箱。
攤開傷痕累累的一雙手在周晉然面前,
「就憑這雙手,徐初念餓不死。」
10
周晉然眼神怔怔,整個人抖得厲害。
我沒見過這樣的他。
圈子裡他是最愛玩最混不吝的一個。
不管走到哪兒都是最驕矜最桀驁不馴的公子哥。
年少無知時,我不止一次偷偷祈禱。
祈禱周晉然能喜歡我,對我好一點。
祈禱江若離周晉然遠遠的,不要再回來攪合我倆的關係。
祈禱能嫁給周晉然。
但凡他哪天對我笑一笑,態度稍微好一點。
我就會忘了所有委屈和眼淚,繼續巴巴兒地圍著他轉。
不厭其煩,不知疲倦。
現在,他開始放不下我了。
他開始求著我不要走了。
他的眼中,終於也有我了。
但我卻只覺得可笑,只覺得,說不出的厭惡,噁心。
「初念……」
周晉然想要握我的手,
可在快要觸碰到我那一瞬,他卻又停了動作。
他的手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的手。
曾經我的手也是這樣的。
但現在,指關節扭曲,疤痕累累,磨出的血泡,成了醜陋的繭子。
它不漂亮了,但卻更有力量。
原來養在溫室里的花,離開了溫室。
也並不是只有死路一條。
11
拖著箱子走入機場大廳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小腹有些不適。
也許是方才的爭執引起的情緒波動太大。
也許是這些日子身體耗損太嚴重,實在負荷不住了。
一股溫熱的暖流湧出時,我眼前一陣一陣的天旋地轉。
整個人忽然就軟軟地向地上倒去。
最後的意識里,有很多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
紛亂成了一團。
只是很快,所有的聲音都消失無蹤,成了死水一樣的靜寂。
再睜開眼時,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鼻端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身側的儀器發出滴答的聲響。
我下意識地想要抬手去摸小腹,
卻被一隻溫軟的手輕輕制止了:「徐小姐別擔心,孩子沒事。」
「你是?」
我怔怔看著面前的中年女人,她相貌平平,但眉眼慈愛。
身上的衣飾風格有些奇怪,普通話也蹩腳。
我隱隱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卻又一時想不起。
「孟先生已經知道了,正在來內地的飛機上。」
女人幫我掖了掖被角,又溫聲問:「要喝點水嗎?」
我點點頭,混沌的腦子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清醒過來。
孟先生……
難道是他?
可是,當初,明明是說好的,再不相見,再無瓜葛。
是了。
我有了身孕,無形中就壞了規矩。
我不知這位孟先生的身份來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