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沒想到念念會變成這樣,結了婚,嫁了個好老公,就看不起我們這些還在為生活掙扎的窮朋友了。」
「我只是想找她周轉一下,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難道連十萬塊錢都不值嗎?」
「她還拿以前我結婚她隨禮的事情來羞辱我,我真的……太難受了。」
她的表演,博得了許多不明**的「朋友」的同情。
「太過分了吧,陳念怎麼這樣?」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以前還覺得她挺好的。」
「就是,不借就不借,拿以前的隨禮說事,也太掉價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
原來,人真的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那個私聊我的朋友還在為我打抱不平。
「念念,你別生氣,清者自清,我們都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要不要我幫你去群里解釋一下?」
我看著螢幕,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出來。
胸口的怒火,也隨著這口氣,被壓了下去。
解釋?
沒有必要了。
願意相信林悅的人,我說再多,他們也只會覺得我在狡辯。
而相信我的人,根本不需要我解釋。
我回復那個朋友:「謝謝你,不用了。」
然後,我打開那個共同好友列表,開始了一場社交上的「斷舍離」。
那些在群里跟風指責我的人,我一個一個,點了刪除。
整個過程,我的手指異常穩定,內心也異常平靜。
就像在清理手機里無用的垃圾文件。
清理完畢,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清爽了。
我打開朋友圈,發了一張我和張浩依偎在一起看夕陽的背影照。
照片里,落日餘暉將我們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歲月靜好。
配文只有六個字。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屏蔽了父母。
這是只屬於我的,無聲的宣言。
周末,我和張浩還是回了趟我媽家。
不是去求和,只是有些話,我覺得必須當面說開。
然而,一進門,迎接我的就是母親那張寫滿怨氣的臉,和一聲接一聲的唉聲嘆氣。
客廳里的空氣,壓抑得像是凝固了。
「作孽啊,好好的一對姐妹,現在鬧成這樣。」
母親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換著台,嘴裡不停地念叨。
「小悅那孩子多可憐,一個人在外面打拚,好不容易想有個自己的家……」
她的話里話外,都是對林悅的同情,和對我的不滿。
我不想在客廳里和她爆發無謂的爭吵。
那種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無意義,只會讓自己更憋屈。
我對張浩說:「你陪爸聊會兒天,我回房間整理點東西。」
張浩給了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推開自己曾經的房門,一股熟悉的、混雜著書本和陽光的味道撲面而來。
房間的陳設,還維持著我出嫁前的樣子。
我拉開衣櫃,想找個箱子裝一些還留在這裡的舊物。
在一個積了灰的皮箱裡,我翻出了很多小時候的東西。
發黃的照片,寫滿心事的日記,還有……我和林悅的合影。
照片上的兩個小女孩,扎著一樣的羊角辮,穿著一樣的碎花裙,笑得沒心沒肺。
曾幾何時,我也以為,我們會這樣好一輩子。
我自嘲地笑了笑,將照片扔回箱底。
在箱子的最深處,我摸到一件柔軟的毛織品。
我拿出來一看,是一件小小的、粉色的舊毛衣。
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一件,後來穿不下了,我媽說要留著做紀念。
毛衣的袖口處,有一個用藍色小熊縫補的補丁,歪歪扭扭,是我媽的手藝。
我正準備把毛衣疊好放回去,卻無意間,瞥見箱底壓著一個陳舊的硬殼本。
是母親的日記本。
我有些好奇,鬼使神差地拿了出來。
日記本沒有上鎖,我輕輕翻開。
泛黃的紙頁上,是我媽娟秀的字跡。
大多是些生活瑣事,柴米油鹽。
我隨手翻著,一張從本子裡滑落的紙片,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張同樣泛黃的,摺疊起來的紙。
我展開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是一張出生證明。
上面的信息欄里,母親的名字,是我媽的名字。
父親的名字,是我爸的名字。
可嬰兒姓名那一欄,寫著的,卻不是陳念。
是林悅。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怎麼會?
林悅的出生證明,怎麼會夾在我媽的日記本里?
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呼吸都變得困難。
我又瘋了似的翻動日記本,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
終於,我在其中一頁,看到了一段讓我血液凝固的話。
「對不起,念念,媽媽沒能把你留在身邊。希望你在那邊,也能過得好。」
落款日期,是二十多年前。
念念……
一個驚天的、荒謬絕倫的想法,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的腦海。
難道……
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林悅才是。
我握著那張薄薄的出生證明,手抖得厲害。
那張紙,此刻重若千斤。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日記本和出生證明塞進口袋,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房間。
客廳里,我媽還在唉聲嘆氣,我爸沉默地抽著煙,張浩坐在他旁邊,氣氛依舊僵硬。
我的心跳得像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我走到我媽面前,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媽,我小時候的出生證明在哪兒?戶口本好像要用,我想看看。」
我死死地盯著我媽的眼睛,不放過她任何表情變化。
果然,聽到我的話,她的眼神瞬間躲閃起來。
「那……那麼久的東西,誰知道放哪兒了,找不到了吧。」
她含糊其辭,不敢看我。
就是這個反應。
證實了我心中那個最可怕的猜想。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我不再拐彎抹角,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屬於林悅的出生證明,攤開在她面前。
「那這個,您能解釋一下嗎?」
我媽的目光觸及到那張證明,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煞白如紙。
她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一直沉默的我爸,看到這一幕,手裡的煙「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來,臉色同樣難看到了極點。
「你……你在哪兒找到的?」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就在我房間的箱子裡,在媽的日記本里。」
我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問。
「爸,媽,我到底是誰?」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老舊掛鐘的滴答聲,一下一下,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最終,是我爸扛不住這的壓力,他頹然地坐回沙發,像是瞬間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念念……事到如今,我們也不瞞你了。」
他聲音沙啞地,說出了那個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當年,我媽和林悅的媽媽,在同一家醫院,同一天生產。
醫院裡一場突如其來的混亂,一次疏忽,導致兩個剛出生的嬰兒被抱錯了。
我,是林家的女兒。
而林悅,才是我爸媽的親生女兒。
他們說,發現這個錯誤的時候,已經養了我好幾年。
他們已經對我有了深厚的感情。
同時,又捨不得自己的親生女兒林悅,在別人家「受苦」。
於是,他們做了一個自私的決定。
將錯就錯。
他們把我留在了身邊,然後把林悅認作乾女兒。
用一種加倍補償的方式,瘋狂地對她好。
給她買新衣服,給她零花錢,滿足她所有的要求。
以此來彌補他們內心深處,那份無法言說的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