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花白,背也佝僂了下去,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
他提著大包小包的補品,站在病房門口,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小雅,我……我來看看你媽。」
我堵在門口,沒有讓他進去。
「她不想見你。」
他尷尬地站在原地,搓著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小雅,大舅錯了,大舅真的錯了。」
「你饒了大舅這一次吧,我們畢竟是一家人,血濃於水啊。」
他開始打親情牌,又是道歉,又是懺悔。
我看著他這副卑微的樣子,只覺得無比諷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現在說這些,晚了。」
我的聲音里沒有波瀾。
「欠條的原件,還在我手裡。」
他身體一僵,臉色又白了幾分。
「你想怎麼樣?」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直接開出了我的條件。
「第一,立刻支付我媽全部的手術費用,以及後續所有的康復療養費用,一分都不能少。」
「第二,二十年前那三萬塊錢,連本帶利,加上這些年的通貨膨脹,還有精神損失費,一共五十萬,立下還款協議,分期還清。」
「五十萬?」他失聲叫了出來,「你怎麼不去搶!」
「我就是在搶。」
我冷冷地看著他。
「搶回本該屬於我們的一切。」
「你也可以不給。」
「那樣的話,我會把欠條原件,連同所有的證據,一起交給有關部門。」
「雖然我知道,過了追訴期,可能告不了你詐騙和惡意拖欠。」
「但是,讓你單位的領導,讓你所有的街坊鄰居,都看看你這位退休老幹部的真實面目,我想,我還是能做到的。」
我抓住了他唯一的軟肋。
他這種偽善的人,最怕的,就是身敗名裂。
林建國的嘴唇顫抖著,死死地盯著我。
他從我的眼睛裡,看不到可以商量的餘地。
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真的會那麼做。
最終,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徹底癱軟了下來。
「好……我給。」
他從牙縫裡,擠出了這三個字。
攻守之勢,在這一刻,徹底逆轉。
我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而是手握利刃,掌握著他全部命運的,復仇者。
林建國的效率很高。
也許是怕我真的把事情鬧大,當天下午,我媽手術所需的十五萬費用,就全部到帳了。
他還託人送來了一份簽好字的還款協議,上面清清楚楚地寫明了五十萬的欠款,將分五年還清。
錢到位後,醫院立刻安排了手術。
手術非常成功。
媽媽在重症監護室待了三天,就轉回了普通病房。
看著她一天天好起來,我心裡那塊懸了很久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住院期間,我媽也終於想通了。
二十年的忍讓和懦弱,換來的不是親人的體諒,而是變本加厲的傷害和算計。
她主動提出,等她病好了,我們就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我當然同意。
一個月後,媽媽出院了。
我用林建國還回來的第一筆錢,結清了所有的費用。
然後,我沒有留戀,辦了辭職,退了房子,帶著媽媽,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我們在一個氣候溫暖的南方小城,租了一套帶小院子的房子。
我找了一份清閒的工作,工資不高,但足夠我們母女生活。
我們徹底斷絕了和老家所有親戚的聯繫,換了新的手機號,開始了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新生活。
後來,我偶爾從一個還在聯繫的老同學那裡,聽說了大舅家的一些消息。
據說,表哥林浩因為婚事黃了,受了很大的打擊,工作也丟了,天天在家裡和父母吵架,鬧得雞犬不寧。
大舅因為那筆巨額欠款,不得不賣掉了他們住了二十年的大房子,換了個小的,家裡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
他一夜之間,成了所有親戚朋友眼中的笑話,出門都抬不起頭。
他那引以為傲的八千塊退休金,也再買不回兒子的未來和破碎的家庭。
聽到這些,我的心裡沒有太大的波瀾。
這都是他們應得的報應。
我站在我們的小院裡,看著媽媽在陽光下侍弄著花草,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微風拂過,帶來了陣陣花香。
我知道,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和媽媽,終於獲得了新生。
而未來,會像這滿院的陽光一樣,溫暖而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