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了。
我打開手機相冊,找到了前幾天剛拍的我媽的住院帳單。
那上面一長串的數字,鮮紅而刺目。
然後,我打開了微信群。
手指在螢幕上飛快地敲擊著。
「各位長輩,各位親戚,大家好。」
「我是林雅。」
「關於我表哥林浩買房的事情,我想在這裡說明幾點。」
「第一,我大舅林建國,退休幹部,每月退休金八千元整。」
「第二,我,林雅,普通公司文員,每月工資三.千五百元整。」
「第三,我媽王秀蘭,目前重病住院,後續治療費用還是個未知數。」
「下面這張圖片,是她近期的住院費用清單,這還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把那張帳單截圖發了上去。
「現在,我想請問各位長輩,在一個月薪三千五的人,需要承擔母親巨額醫藥費的情況下,一個退休金八千的家庭,要求前者為後者的兒子買房付首付。」
「這件事,到底是誰無情,誰無義?」
「我不是銀行,更不是慈善堂。」
「我的每一分錢,都是用來救我媽命的。」
「如果各位覺得親情這麼重要,不如大家一起湊錢,幫我表哥把首付付了,也算是成全一樁美事。」
「言盡於此。」
發完這幾段話,我沒有再看群里一眼,直接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我知道,我的話像一顆炸彈,足以讓那個虛偽的親情群徹底炸裂。
果然,幾分鐘後,當我再次點開微信時,群里已經死一般的寂靜。
之前那些喋喋不休的長輩們,一個字都沒有再發。
或許他們是被我的直白和強硬震驚了,也或許是被那張刺眼的帳單堵住了嘴。
他們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勸我大度,卻沒有人願意自己掏一分錢。
這就是所謂的親情。
一場短暫的勝利,卻沒有給我帶來任何快感。
我只是覺得無比疲憊和悲涼。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
我以為把話說開之後,他們至少會消停幾天。
但我還是低估了林浩和他一家的無恥程度。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公司埋頭處理一份緊急報表,前台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林雅,樓下有兩個人找你,說是你表哥。」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們竟然找到了我的公司。
我捏著電話聽筒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讓他們等著,我馬上下來。」
掛了電話,我跟部門經理請了個假,快步走向電梯。
我必須把他們攔在公司外面,不能讓事情在這裡鬧大。
然而,當我走出電梯,來到公司大廳時,還是晚了一步。
林浩和他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朋友,已經堂而皇之地坐在了前台的會客區沙發上。
大廳里人來人往,不少同事都向他們投去好奇的目光。
看到我出來,林浩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則用一種挑剔的目光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輕蔑。
「你就是林浩那個表妹,林雅?」
她開口了,聲音尖銳而刻薄。
我沒有理她,只是盯著林浩,壓著火氣問:「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林浩還沒說話,他女朋友就搶先開了口,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的同事都聽得一清二楚。
「喲,這就是你那個有錢卻不肯借的表妹啊?」
「穿得這麼寒酸,看著也不像有錢的樣子嘛。」
「我說林雅,你是不是把錢都存起來,等著發霉長毛啊?」
她陰陽怪氣地說著,臉上滿是嘲諷。
大廳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感覺自己的臉在瞬間燒了起來,不是因為羞愧,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
他們這是要把我的臉面,扔在地上狠狠地踩。
林(浩也一唱一和地幫腔:「小雅,你別這樣,我們也是沒辦法才來找你的。」
「你不肯幫我,我女朋友都要跟我分手了,你就忍心看著你表哥打光棍嗎?」
「我們是一家人啊,親情比什麼都重要,對不對?」
他說得那麼「情真意切」,仿佛我才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惡人。
周圍已經有同事開始竊竊私語。
我能感受到那些目光里夾雜的同情、鄙夷和看熱鬧的興奮。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小丑,任人圍觀。
深吸一口氣,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跟這種無賴,講道理是沒用的。
他們就是想通過讓我當眾出醜的方式,逼我就範。
我沒有跟他們爭吵,而是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平靜地按下了三個數字。
「喂,你好,我要報警。」
我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大廳里,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林浩和他女朋友的臉色瞬間變了。
「林雅,你幹什麼!你瘋了嗎?」林浩衝過來想搶我的手機。
我後退一步,冷冷地看著他。
「這裡是公司,是公共辦公場所。」
「你們的行為已經嚴重擾亂了公共秩序,並且對我個人聲譽造成了侵害。」
「我選擇用法律手段保護自己,有什麼問題嗎?」
我的冷靜和決絕,顯然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林浩的女朋友也慌了,她拉了拉林浩的衣角,低聲說:「算了,我們走吧,別真把警察招來了。」
就在這時,我的部門經理聞訊趕來。
「林雅,怎麼回事?」
他看了一眼劍拔弩張的場面,皺起了眉頭。
我簡單地把事情解釋了一遍。
經理聽完,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對林浩和他女朋友說:「兩位,這裡是辦公區域,不處理私人事務,如果你們再在這裡糾纏,我們只能請保安了。」
眼看占不到任何便宜,林浩的女朋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下一句「晦氣」,就踩著高跟鞋扭頭走了。
林浩也灰溜溜地跟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回頭,用口型對我說了兩個字:「你等著。」
一場鬧劇終於收場。
可我知道,事情遠沒有結束。
他們雖然走了,但我在公司的聲譽已經受到了無法挽回的影響。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都變得複雜起來。
我回到工位,感覺渾身冰冷。
那種被至親之人逼到社會性死亡的羞辱和憤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臟。
原來,親情這兩個字,在某些人眼裡,只是可以隨意利用和踐踏的工具。
公司那場鬧劇,像一根導火索,徹底點燃了我媽的病情。
當天晚上,她的情況就急轉直下,高燒不退,呼吸困難。
醫生緊急會診後,給出的結論是,病情惡化,引發了嚴重的肺部感染,必須立刻進行手術。
我站在重症監護室的門外,隔著冰冷的玻璃,看著躺在裡面,身上插滿各種管子的媽媽。
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醫生把我叫到辦公室,表情凝重地攤開了一張手術通知單。
「林小姐,你母親的情況很危險,手術必須儘快安排。」
「手術費用加上後期的治療和藥物,初步估計,至少需要十五萬。」
「你儘快去把費用交了吧。」
十五萬。
這個數字像一座大山,轟然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翻遍了身上所有的銀行卡,東拼西湊,也只有五萬塊錢。
這是我工作這幾年省吃儉用攢下的所有積蓄。
還有十萬的缺口,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要把我徹底吞噬。
我一夜沒睡,坐在醫院冰冷的長椅上,給所有可能借到錢的朋友和同事都打了電話。
可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能借給我的,也只是杯水車薪。
天快亮的時候,我手裡攥著手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就在這時,一個我最不想看到的號碼,在螢幕上亮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