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最後一張匯總的表格推到他們面前。
「總共,三十七萬六千八百塊。」
這個數字,像一顆重磅炸彈,讓公公和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或許知道我們花了不少錢,但絕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觸目驚心的數字。
「林舒,你……」張桂芬哆嗦著嘴唇,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冷冷地看著她。
「這些錢,我不要求你們還。」
我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鋒利。
「但是,從今天起,我們小家庭的錢,一分一毫,都不會再為這個所謂的『大家庭』付出。」
我的目光掃過他們,最後落在周浩身上。
「還有一件事,我也該告訴大家了。」
我迎著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目光,平靜地投下另一顆炸彈。
「我沒有辭職。」
「我只是向公司申請了居家辦公,我的職位和薪水,一分都沒少。」
周浩猛地轉頭看我,眼睛裡充滿了震驚、羞愧,還有一絲後怕。
他震驚於我的深思遠慮,羞愧於自己的遲鈍和無能,後怕於如果我真的走了極端,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
張桂芬更是像被抽走了最後一絲力氣,徹底癱軟在沙發上。
她終於明白,從一開始,她就掉進了我為她精心設計的陷阱里。
她引以為傲的掌控欲,在我面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以為她在第五層,運籌帷幄,掌控一切。
殊不知,我站在第一萬層,冷冷地看著她像個小丑一樣,一步步走向自我毀滅。
我拿出帳本,不是為了討債,而是為了清算。
清算這五年來,我所受的委屈,我所付出的心血。
是為了斬斷這條吸食我們小家庭血肉的臍帶,是為了讓我的丈夫看清楚,他所謂的「孝順」,正在如何毀掉我們的人生。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們一眼。
「周浩,我們走。」
「搬出去住。」
這是我和周浩攤牌後的第一個決定。
公公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沒有反對,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
那是默許。
張桂芬當然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她從沙發上彈起來,像瘋了一樣衝到周浩面前,抓住他的胳膊。
「不行!我不准你們搬走!周浩,你不能走!你走了媽可怎麼辦啊!」
她開始哭,哭得撕心裂肺,企圖用眼淚和親情綁架來挽回頹勢。
但這一次,周浩沒有心軟。
他輕輕但堅定地推開她的手,聲音平靜而有力。
「媽,我們只是搬出去住,不是斷絕關係。這個家,已經不適合我們了。」
他的目光轉向我,充滿了歉意和堅定。
「我欠林舒一個安穩的家。」
張桂芬見拉不住兒子,又把矛頭指向我。
「都是你!你這個狐狸精!掃把星!是你把我兒子勾走的!是你把我們家攪得不得安寧!」
她朝我撲過來,張牙舞爪,像個潑婦。
周浩一把將我護在身後,擋住了她。
「媽!你鬧夠了沒有!這個家會變成今天這樣,到底是因為誰,你心裡沒數嗎?」
周浩的怒吼,讓張桂芬徹底愣住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仿佛一夜之間成長起來的兒子,眼神里充滿了陌生和絕望。
她知道,她再也控制不住他了。
就在這時,離家出走的周凱回來了。
他知道了自己被偏愛的真相,非但沒有感恩,反而對養父母產生了強烈的隔閡與怨恨。
他覺得,他們二十多年的「愛」,都是一種虛偽的補償,是對他身世的一種施捨。
「我也要搬出去!」他紅著眼睛,對著張桂 fen 吼道,「我不是你們親生的,我沒資格住在這裡!我要去找我的親生父母!」
這句話,成了壓垮張桂芬的最後一根稻草。
兒子要走,養子也要走。
她苦心經營的一切,她為之不惜犧牲大兒子幸福去偏袒的小兒子,到頭來,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
眾叛親離。
她看著空蕩蕩的客廳,看著我們開始收拾東西的決絕背影,終於崩潰了。
她癱坐在地上,發出的不再是撒潑的嚎哭,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絕望的嗚咽。
我們沒有回頭。
搬家的過程很快,我們的東西本就不多。
當我和周浩拉著行李箱,走出這個我們生活了五年的家時,陽光正好。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
門內,是張桂 fen 悔不當初的哭聲。
門外,是屬於我們的,嶄新的未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壓在心頭多年的那塊巨石,終於被搬開了。
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包裹了我。
我們搬進了離公司不遠的一套兩居室公寓。
房子是租的,但陽光很好,陽台上擺滿了綠植,充滿了生機。
沒有了婆婆的監視和指桑罵槐,沒有了小叔子的無理取鬧,空氣都是自由的。
周浩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開始學著做飯,雖然一開始總是手忙腳亂,不是鹽放多了就是菜炒糊了,但他樂此不疲。
他會記得我所有的喜好,記得我不吃香菜,記得我喜歡喝溫水。
他把我的工資卡還給我,並且主動上交了他自己的。
「老婆,以前是我混蛋,讓你受委屈了。」他抱著我,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聲音悶悶的,「以後,這個家,你說了算。」
我沒有接他的卡,只是笑著說:「我們的家,我們一起說了算。」
我們的感情,在經歷了這場風暴之後,非但沒有破裂,反而變得更加牢固和純粹。
我們學會了溝通,學會了並肩作戰。
另一邊的老宅,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張桂芬嘗試過挽回。
她開始頻繁地給周浩打電話,電話里,她的聲音總是充滿了哭腔。
「浩啊,媽知道錯了……媽想你了……」
「浩啊,媽最近總覺得胸口悶,喘不上氣,你回來看看媽吧……」
有一次,她甚至說自己病得下不了床了。
周浩很擔心,想要立刻回去。
我沒有攔他,只是平靜地對他說:「你去吧,你自己決定。」
我把信任和選擇權交給了他。
這是他必須自己面對的課題。
周浩回去了。
兩個小時後,他回來了,臉色很平靜。
「她沒事。」他對我說道,「就是裝病,想讓我心軟搬回去。」
我問他:「那你心軟了嗎?」
他搖了搖頭,從身後拿出一袋水果和一些營養品。
「我把這些東西留下,告訴她,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去醫院,錢我們出。然後我就走了。」
他看著我,眼神無比認真。
「林舒,我不會再讓我們回到過去了。」
我看著他,看著他用冷靜和理智的行動,向我證明了他的成長和決心,我笑了。
心裡最後的那一絲顧慮,也煙消雲散。
我的丈夫,終於長大了。
他不再是那個只會被動緩衝的「夾心餅乾」,而是一個真正能為我們的小家庭遮風擋雨的男人。
一年後。
我和周浩的生活,平靜而幸福。
我已經回到了公司正常上班,重新投入到我熱愛的事業中。
周浩在工作上也更加努力,我們一起攢錢,計劃著買一套完全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
老宅那邊,也達到了一種新的平衡。
張桂芬和公公依舊守著那棟老房子。
大病一場後,張桂芬的銳氣被徹底磨平了,人也蒼老了許多。
她不再鬧了,只是偶爾會給周浩打電話,問問我們的近況,語氣裡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
周浩會定期帶著禮物回去探望,陪他們吃頓飯,聊聊天,但始終保持著清晰而禮貌的界限。
他盡著一個兒子應盡的孝道,但絕不再讓渡我們小家庭的底線。
小叔子周凱,當初負氣出走後,真的去找了他的親生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