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裡終歸是不舒服的。
這一家人對「自己人」的理解，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04
日子平靜地過了一年多。
某個周五晚上，江浩琛接到婆婆電話，說周末回家吃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我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周六下午，我們提著水果回公婆家。
一進門，就看見江浩天和一個女孩坐在沙發上。
女孩長得挺漂亮，穿著打扮都很得體，氣質不錯。
「哥、嫂子，你們來啦！」江浩天站起來，拉著女孩介紹，「這是我女朋友趙筱筱，在區政府上班。」
趙筱筱禮貌地叫了聲哥哥、嫂子。
婆婆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筱筱這姑娘真好，家裡條件也不錯，她爸是做生意的。」
公公在旁邊不停點頭：「浩天總算是開竅了。」
吃飯的時候，氣氛熱鬧得不行。
婆婆不停給趙筱筱夾菜，噓寒問暖。
趙筱筱應對得體，說話也很有分寸。
我在旁邊看著，心想這姑娘確實不錯。
飯吃到一半，趙筱筱的手機響了。
江浩天接通後，臉色變了：「好的，叔叔阿姨，我們今天下午就過去。」
掛了電話，他緊張地看向父母。
公公放下筷子：「他們家怎麼說？」
「說想見見我爸媽，商量一下我們的事兒。」江浩天有些侷促。
婆婆立馬站起來：「那我得趕緊換身衣服，這樣去不合適。」
下午，我們一起去了趙筱筱家。
他們家住在市中心的高檔小區，房子裝修得特彆氣派。
趙筱筱的父母看起來很和藹，熱情地招待我們。
寒暄了一陣，趙筱筱的母親開門見山：「親家，孩子們年紀都不小了，咱們也別拐彎抹角。婚事，你們打算怎麼辦？」
公公有些尷尬地笑：「這個......我們當然是支持的。」
「那房子準備好了嗎？」趙筱筱的父親問，語氣平靜，但明顯在考核。
婆婆支支吾吾：「房子......我們還在看。」
「還在看？」趙筱筱母親臉色變了，「浩天，你不是說快準備好了嗎？」
江浩天低著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氣氛瞬間尷尬到了極點。
趙筱筱的父親站起來，語氣冷了下來：「親家，我們家條件不差，不能讓女兒受委屈。要是連房子都沒準備好，這婚事看來還得再商量商量。」
婆婆急了：「親家，您別急，我們一定會準備好的！」
可趙筱筱的父母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
回家的路上，車裡死一般的沉寂。
婆婆坐在副駕駛上不停抹眼淚，公公的臉色鐵青。
江浩天趴在後排座位上，一聲不吭。
江浩琛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坐在他旁邊，大氣都不敢出。
到了家，婆婆把江浩琛拉進廚房。
我站在客廳，能聽見他們壓低的說話聲。
「老大啊，你弟這次是真心的，這女孩要是錯過了就沒了。」婆婆的聲音帶著哭腔。
「媽，我哪有錢給他買房？我自己房貸都還著呢。」江浩琛的聲音很無奈。
「你媳婦不是有兩百一十萬嘛......」
婆婆的聲音更低了，「先用一用，等你弟工作穩定了肯定還。」
我手裡的水杯差點掉在地上。
心臟砰砰直跳，耳朵里全是血液流動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江浩琛從廚房出來，臉色很難看。
「蘇瑤，我們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到了家，他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
「蘇瑤......」他叫了我一聲，欲言又止。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你是不是想跟我說什麼？」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掙扎，有愧疚，還有一種說不清的東西。
「沒什麼，就是有點累了。」他把煙掐滅，「睡吧。」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媽的話在耳邊不停迴響，我突然有些慶幸當初聽了她的話。
05
接下來的一個月，家裡的氣氛越來越壓抑。
公婆三天兩頭打電話，每次都是說江浩天的事。
江浩琛的手機每天響個不停，接完電話他就會長長嘆氣。
有天晚上，我聽見他在陽台上跟婆婆通電話。
「媽，我真的想不出辦法......」他的聲音特別疲憊。
「你就是不想幫你弟！」婆婆在電話那頭哭，「我就你們兄弟倆，你有房了，難道要看著你弟打一輩子光棍？」
「媽，您別這麼說......」
「那你說怎麼辦？人家女方家天天催房子，你弟都快急瘋了！」
江浩琛沉默了很久：「我再想想辦法。」
掛了電話，他站在陽台上連抽了四根煙。
我走過去，輕輕抱住他：「壓力很大？」
他轉身，把我抱進懷裡：「蘇瑤，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
「傻瓜，我們是夫妻，哪有什麼委屈不委屈。」
可他越這樣，我心裡越不踏實。
周末又到了回家吃飯的日子。
我本來不想去，可江浩琛說媽特意打電話催，不去不太好。
一進門，氣氛就不對。
江浩天帶著趙筱筱也在，但兩個人都板著臉，看樣子是吵架了。
婆婆眼睛紅腫，明顯哭過。
公公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得嚇人。
「都坐吧。」公公開口了，聲音很沉重。
我和江浩琛坐下，誰都不敢說話。
「浩琛，你弟的事兒，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公公直接問。
江浩琛低著頭：「爸，我在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你都想一個月了！」婆婆突然激動起來，「筱筱那邊天天催，你讓你弟怎麼辦？」
江浩天在旁邊陰陽怪氣：「哥，你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弟弟啊。」
我忍不住了：「浩天，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吧？你都二十六歲了，買房難道不該自己想辦法？」
「我一個月賺七千，攢到什麼時候去？」江浩天冷笑，「我哥和嫂子手裡那麼多錢，借一點怎麼了？」
「浩天！」江浩琛呵斥弟弟。
可江浩天根本不理：「我說錯了嗎？嫂子的嫁妝兩百一十萬，拿出個一半夠我買房了吧？」
這話一出，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我。
趙筱筱突然開口，聲音很冷：「叔叔阿姨，如果三個月內拿不出首付，我們就分手。」
「筱筱......」江浩天想拉她。
可趙筱筱甩開他的手。
「我爸媽說得對，連房子都準備不好，談什麼結婚。」趙筱筱站起來，「我先走了。」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浩天追了出去。
客廳里只剩下我們四個人。
婆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可怎麼辦啊，筱筱是真要分手了......"
公公狠狠抽著煙，一言不發。
江浩琛緊握著拳頭，指節都發白了。
我坐在那裡，感覺像被架在火上烤。
"蘇瑤......"婆婆突然抓住我的手，"你就當幫幫小叔子，行嗎？就借一點，以後肯定還你......"
她說著說著又哭了。
我看向江浩琛，他低著頭，肩膀微微顫抖。
公公突然開口："蘇瑤，你嫁進我們江家，這錢早晚都是一家人的錢。你弟弟現在需要幫忙，你作為嫂子，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聽起來就是道德綁架。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回家的路上，江浩琛一直沒說話。
到了樓下，他突然停下車。
"蘇瑤，我能問你件事嗎？"他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滿是祈求。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你說。"
"你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弟買房？"
他說這話時，聲音都在發抖，"我知道這樣不對，可他真的遇到難處了......"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陌生。
"江浩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他閉上眼睛，"蘇瑤，我也不想這樣，可我真的沒辦法了。我爸媽天天給我打電話，我弟也......"
"那兩百一十萬是我爸留下的！"我打斷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睜開眼，眼眶紅了，"就借一部分，我保證，兩年內一定還你。"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神，心裡的防線一點點崩塌。
那天晚上，我給媽打了電話。
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媽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蘇瑤，你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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