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續—
04
螢幕上那行字像一根刺扎在眼前。
【承峰哥我想跟你聊聊。】
江承遠盯著手機手指懸在螢幕上方遲遲沒有按下去。
我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輕聲問。
「要回嗎?」
他沉默了幾秒鐘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回。」
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但這次不一樣了。」
我點頭握住他的手。
「嗯不一樣了。」
江承遠深吸一口氣手指在螢幕上敲出幾個字。
【明天上午十點咖啡館見面聊。】
發送。
幾乎是秒回。
【好哥謝謝你。】
江承遠看著那句「謝謝你」苦笑了一下。
「你看他還是習慣性地謝我好像我幫他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我沒說話只是把筆記本電腦合上。
那本記錄著所有帳目的本子靜靜躺在茶几上封面上沾著茶漬像一張陳舊的發票。
夜很深了。
窗外偶爾傳來汽車駛過的聲音客廳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呼吸。
江承遠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
「你說他會說什麼?」
「不知道。」
我如實回答。
「但無非就是那幾種要麼繼續哭窮要麼打感情牌要麼就是他媽讓他來試探你的底線。」
江承遠睜開眼看著天花板。
「如果……如果他真的認錯了呢?」
我轉過頭看著他。
「那你就看他怎麼認錯如果只是嘴上說說下次照樣伸手那這個『錯』就不值錢。」
他點頭沒再說話。
那一夜我們都沒睡好。
第二天上午九點半我們提前到了約定的咖啡館。
這是一家開在商業區角落的小店裝修簡約光線柔和。
我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江承遠點了兩杯美式我什麼都沒點只是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
九點五十五分江承峰準時出現在咖啡館門口。
他瘦了。
明顯瘦了一大圈原本就不算壯實的身板現在看起來更加單薄。
臉色蠟黃眼圈發黑頭髮亂糟糟的像好幾天沒洗過。
他穿著一件舊夾克拉鏈拉到最上面手插在口袋裡走路的時候有點駝背。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被生活狠狠教訓過的人。
江承峰走到我們桌前站定看了看江承遠又看了看我。
「哥嫂子。」
他叫得很輕聲音裡帶著一絲沙啞。
「坐吧。」
江承遠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江承峰坐下來雙手交疊放在桌上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服務員走過來他擺擺手。
「不用了謝謝。」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
最終還是江承遠打破了沉默。
「找我有事?」
江承峰抬起頭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江承遠。
「哥我……我想跟你道歉。」
他的聲音很小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江承遠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江承峰咬了咬嘴唇喉結滾動了幾下。
「這些年是我不好我一直在給你添麻煩我知道你為了我為了家裡出了很多錢我……我都記得。」
他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
「我不是個東西我賭錢欠債每次都是你幫我擦屁股我媽也是護著我慣著我讓你受了很多委屈。」
他抬起手抹了把臉。
「哥我這次是真的醒了。」
江承遠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醒了?」
他的語氣很淡聽不出情緒。
「怎麼醒的?」
江承峰低下頭手指緊緊攥著。
「上個月我又輸了錢欠了高利貸五萬塊那些人天天堵我威脅我說要砍我手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想找你要錢可是我媽說你不肯給她讓我自己想辦法。」
「我沒辦法了我去找了以前那些所謂的『朋友』一個個都躲著我沒人肯借給我錢。」
「後來那些放高利貸的真的來了他們把我堵在出租屋裡打了我一頓。」
他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青紫的淤痕。
「你看這都是那天留下的。」
江承遠的眼神動了動但依然沒有說話。
我坐在旁邊冷眼旁觀。
這些傷看起來確實觸目驚心但我心裡很清楚如果只是挨了頓打就能讓一個人徹底醒悟那這個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重蹈覆轍的人了。
江承峰繼續說。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躺在床上全身都疼我想了很多我想起小時候你帶我去遊樂園想起你第一次給我買球鞋想起你上大學時每個月省下生活費給我買零食……」
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哥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對不起你。」
他說完「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咖啡館裡的其他客人都轉過頭來看周圍響起竊竊私私的議論聲。
江承遠臉色一變想要把他拉起來。
「你幹什麼起來!」
「哥我不起來。」
江承峰固執地跪在那裡頭磕在地上。
「我今天就是來認錯的我知道我以前做的那些事傷了你的心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磕了一個頭又一個頭額頭很快就紅了。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有人拿出手機拍照有人小聲議論。
「這是怎麼回事啊?」
「好像是兄弟倆鬧矛盾了。」
「跪得這麼狠肯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人的事。」
江承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用力想把江承峰拉起來但江承峰就是不起來。
我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我知道這是江承峰的策略。
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把江承遠逼到道德的制高點上讓周圍的人都看著讓江承遠騎虎難下。
如果江承遠不原諒他不幫他那他就成了那個「冷血無情」的哥哥。
但如果江承遠心軟了那這場道歉就又會變成下一次索取的開始。
我站起來走到江承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起來。」
我的聲音不大但很冷。
江承峰抬起頭看著我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
「嫂子我……」
「我讓你起來。」
我打斷他的話。
「你要跪回家跪這裡是公共場所你這樣做只會讓所有人都覺得你哥是個壞人。」
江承峰愣住了。
周圍的人也安靜了下來看著我。
我繼續說語氣平靜但字字清晰。
「你說你知道錯了那我問你你錯在哪裡?是錯在賭錢?錯在欠債?還是錯在一次次伸手要錢卻從來不想著還?」
江承峰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來。
我蹲下來與他平視。
「承峰我不是你哥我沒有血緣的包袱所以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如果你只是因為走投無路了才來道歉那這個歉我們不接受。」
「如果你是真的想改那就用行動證明給我們看而不是跪在這裡用眼淚和下跪來綁架你哥的良心。」
我說完站起來看了一眼江承遠。
「走吧。」
江承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著我站了起來。
江承峰還跪在地上看著我們的背影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我們走出咖啡館外面的陽光很刺眼。
江承遠靠在車上長長地吐了口氣。
「你覺得……他是真心的嗎?」
我搖頭。
「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如果他真的想改他應該先去解決自己的問題而不是第一時間來找你。」
江承遠沉默了。
我握住他的手。
「承遠你記住一句話——真正的悔改是從行動開始的而不是從下跪開始的。」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掙扎有痛苦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上車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江承遠的手機又響了。
是江承峰發來的一條很長的信息。
【哥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真的想改了那五萬塊錢我不會再找你要了我會自己想辦法還上我已經找了一份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我會慢慢還的以前欠你的錢我也會還給你可能需要很長時間但我一定會還的我不求你原諒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真的變了。】
江承遠看完這條信息眼眶有些濕潤。
「你說……他這次會不會是真的?」
我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很久我才說。
「那就看他能堅持多久吧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我們再考慮要不要給他機會。」
江承遠點頭把手機收起來。
我們開車離開了那條街。
車窗外的風景飛快地掠過我看著前方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
這場家庭戰爭遠遠沒有結束。
江承峰的這次「認錯」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
05
接下來的一個月出奇的平靜。
陳慧珍沒有再打電話來江父也沒有再發信息家族群里也安靜得像被集體禁言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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