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手機鈴聲打破了下午的寧靜。
我手忙腳亂地給女兒喂著最後幾勺米糊。
小丫頭滿臉都糊上了南瓜泥嘴邊黃澄澄的一圈。
我騰出一隻手接起電話肩膀夾住話筒。
「喂?」
聽筒里傳來一個急促的男聲。
「請問是方言方女士嗎?您有個到付件四箱山竹運費加貨款總共兩千一百八。您現在方便收貨嗎?大概二十分鐘就到。」
我整個人愣住了。
山竹?
還四箱?
到付兩千多?
我最近根本沒網購過任何東西。
更不用說這麼貴的進口水果。
「師傅您是不是弄錯了?我壓根兒沒買過山竹。」
快遞小哥語氣非常確定。
「沒錯啊收件人方言電話137 XXXX XXXX地址是碧水灣X期X棟XXX室。這地址不對嗎?」
每一個字都對得上。
我的心猛地往下墜。
「那個......寄件人信息您那邊有嗎?」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寄件人......姓秦秦思雨。電話是138 XXXX XXXX。」
果然是她。
我那個寶貝小姑子秦思雨。
一股怒火瞬間從胸腔涌到了喉嚨口。
秦思雨是我老公秦越的親妹妹。
從小被家裡人尤其是婆婆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小公主。
行事風格向來只管自己爽不管別人死活。
上回她來家裡串門隨口抱怨了句最近想吃山竹就是太貴下不去手。
我當時就是隨便應付了一句有機會給她買點嘗嘗。
誰能想到她居然來這麼一出。
直接給我訂了四箱山竹。
我們家連帶剛滿一歲的女兒一共才三口人。
秦越一聞到山竹那股味兒就皺眉頭說噁心。
女兒這麼點大壓根兒吃不了。
這擺明了就是在給我添堵。
兩千一百八。
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跟秦越都是打工族每個月房貸車貸孩子的奶粉錢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
這一下砸進去兩千多塊夠我們家一大半月的菜錢了。
她秦思雨倒是瀟洒輕飄飄一個電話就訂貨到付。
這筆錢她肯定一分都不打算掏。
明擺著就是讓我做這個冤大頭。
我氣得指尖都在發抖。
女兒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情緒開始哼哼唧唧地扭動身子。
「女士?您看這貨......」
快遞員在電話里催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收。
收了這錢就等於打了水漂。
按秦思雨那個德行絕對不會認帳。
還會反咬我一口說我小肚雞腸連點水果都捨不得給小姑子。
我得想個辦法。
直接拒收?
那快遞小哥為難不說這東西一退回去秦思雨馬上就會知道。
以她那個性格肯定立刻打電話過來質問。
然後婆婆的奪命連環call就會接踵而至。
內容我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
「小言啊思雨也是一片好心想著你們呢。你咋能拒收呢?這多讓妹妹傷心啊。」
「一點水果錢當嫂子的還跟妹妹計較這個?」
「是不是覺得我們秦家對不起你了?」
我甚至能想像出婆婆那副「語重心長」又暗含指責的嘴臉。
這種委屈我受夠了。
結婚這幾年下來類似的破事兒數都數不清。
秦思雨闖禍我背鍋。
秦思雨想要啥我就得乖乖奉上。
只因為我是嫂子「應該」大度「應該」懂事。
憑什麼?
腦子裡靈光一閃。
我對著電話里的快遞員儘可能平靜地開口。
「師傅能麻煩您一件事嗎?這收件人電話好像寫錯了能幫我改一下嗎?」
快遞小哥明顯猶豫了。
「這個......按規定是不太能改的啊。」
我放柔了聲線帶上了幾分懇切。
「師傅真是麻煩您了家裡老人把電話留錯了這水果本來就是給老人家訂的送到我這兒他們收不著啊。您幫個忙改一下直接送老人那兒也省得您多跑一趟了。真的謝謝您了。」
可能是我的語氣聽起來實在真誠快遞員終於鬆了口。
「唉行吧那您說改成哪個號碼?」
我清清楚楚地報出了一串手機號。
那是我婆婆也就是秦思雨親媽的電話。
「麻煩您了就聯繫這位女士貨是她訂的。」
我補充了一句。
掛斷電話後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心臟還在胸腔里咚咚狂跳。
女兒看著我咿咿呀呀地伸出小胖手要我抱。
我把她攬進懷裡感受著這小傢伙軟軟的身體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我清楚這只是個開頭。
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頭。
但我萬萬沒想到風暴來得這麼快這麼猛。
半個鐘頭不到家裡座機尖銳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婆婆的號碼。
我定了定神接起電話。
還沒等我開口婆婆那帶著哭腔和怒氣的聲音就炸了過來。
「方言!你搞什麼鬼名堂!你咋能把思雨買給我的山竹退到我這兒來!還到付兩千多!你是想氣死我是不是!」
我儘量平靜地回答。
「媽您別著急。我沒訂山竹是思雨用我的名字和地址訂了四箱山竹還貨到付款。我以為是給您的就讓快遞直接送您那兒了。」
「你放屁!思雨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婆婆根本不信。
「她明明說了是買給你的!說你喜歡吃!你現在是不想付錢就往我身上推是吧?方言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簡直要被氣笑了。
看吧這就是秦思雨永遠能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還能倒打一耙。
「媽您可以打電話問思雨或者看看訂貨人信息是不是她的名字。」
「我問了!思雨說了就是買給你的!她說看你帶孩子辛苦特意買給你補補身子!你倒好不領情就算了還把帳算到我頭上來了!這兩千多我哪來那麼多錢!你趕緊的把錢給快遞員!」
婆婆的聲音又尖又利穿透力極強。
女兒被嚇著了哇哇大哭起來。
我一邊拍著女兒的後背一邊對著話筒說。
「媽我也沒那麼多閒錢。既然思雨說是買給我的那就讓她自己付錢吧。要麼您要是喜歡您就留下錢就算思雨孝敬您的。」
「你......你放什麼狗屁!」
婆婆大概是氣急了連粗話都爆出來了。
「方言我告訴你這錢你今天必須出!不然......不然我就讓秦越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又來了。
每次一有矛盾最後都是「讓秦越跟你說道說道」。
好像秦越是她手裡的尚方寶劍能斬斷我所有的不滿和委屈。
「媽秦越晚上回來我會跟他解釋清楚的。但這錢我不會出。」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手心裡全是汗水。
抱著哭鬧的女兒站在突然安靜下來的客廳里我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席捲而來。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02
晚上七點多秦越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家。
他剛把鞋脫下婆婆的電話又追了過來。
秦越接起電話嗯嗯啊啊地聽了一會兒臉色就沉了下去。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複雜難辨。
掛斷電話他走到沙發前看著我。
「小言媽說......你把思雨買給她的山竹推到媽那兒去了?還跟媽吵了一架?」
看吧。
話傳到最後完全變了味兒。
山竹變成了秦思雨買給婆婆的。
我的合理反擊變成了無理取鬧。
我放下手裡的玩具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從接到快遞電話到秦思雨冒用我的信息訂貨再到我為什麼把收貨電話改成婆婆的。
「......秦越四箱山竹兩千一百八。咱倆一個月工資加起來才多少?女兒下個月的早教費還沒著落呢。思雨她這乾的是人事嗎?」
秦越皺著眉嘆了口氣。
「思雨她......可能也就是好心辦了壞事。她年紀還小不太懂事你當嫂子的多擔待點兒。」
又是這句話。
「年紀小不懂事。」
秦思雨只比秦越小兩歲今年也二十七了有手有腳有份工作。
憑什麼永遠要我們「擔待」?
「擔待?」
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秦越我們怎麼擔待?擔待到把咱們自己的小家掏空嗎?這次是兩千多的山竹下次呢?上次她看上的那個包三千八是不是也要我們'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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