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圖聯繫過我幾次,大概是後悔了,或者經濟上遇到了困難,想求我幫忙,但我一概不理。
聽說,他和張蘭也因為錢的事,鬧得很不愉快。
曾經的「兄妹情深」,在現實的經濟壓力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這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但我並沒有感到多麼暢快淋漓的報復快感。
反而有一種淡淡的疲憊和虛無。
或許,真正的報復,不是看他們有多慘,而是我自己能過得有多好。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網店和兒子身上。
網店的生意越來越紅火,我甚至開始考慮擴大規模。
兒子也很懂事,雖然父母離婚對他有影響,但他似乎更能理解我的選擇,學習成績反而更好了。
生活,終於回到了它本該有的軌道上。
平靜,充實,充滿希望。
我以為,我和張浩一家的孽緣,到此就徹底結束了。
直到一個月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張蘭。
她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囂張和刻薄。
「嫂子……不,林晚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們吧……」
我皺起眉頭,語氣冷淡。
「張蘭,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我幫不了你。」
「不!你能!只有你能幫我們了!」張蘭在電話里哭喊起來,「萌萌……萌萌她查出得了白血病!需要很多錢做手術!浩哥……張浩他把能借的錢都借遍了,還是不夠!醫院催著交錢……我求求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看在萌萌好歹叫你一聲舅媽的份上,救救她吧!她還那麼年輕……」
張萌萌得了白血病?
這個消息像一塊石頭投進我心裡,激起了一絲漣漪。
畢竟,那個女孩是無辜的。
她也是這場荒唐鬧劇里的受害者。
但……
「張蘭,」我冷靜地開口,「首先,我很同情張萌萌的遭遇。但其次,我和你們張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我沒有義務,也沒有理由出這筆錢。」
「可是……可是你有錢啊!你的網店那麼賺錢!」張蘭急切地說。
「我的錢,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我的聲音冷了下來,「憑什麼給你們填窟窿?就憑你們以前怎麼對我的?」
「林晚姐!過去是我們不對!我們不是人!我給你跪下磕頭了!但孩子是無辜的啊!」張蘭哭得撕心裂肺。
「孩子是無辜的,這話你該去跟張浩說,跟你自己說!」我心裡湧起一股煩躁,「是你們造的孽,報應在了孩子身上!憑什麼要我來承擔後果?」
「可是……可是萌萌她……她其實是浩哥的……」
「閉嘴!」我厲聲打斷她,「她是誰的女兒,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張蘭,我告訴你,從我和張浩離婚那天起,你們是死是活,都與我林晚無關!」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把這個號碼拉黑。
放下手機,我的心跳得有些快。
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別的什麼情緒。
張萌萌生病,確實可憐。
但,我不是聖母。
我沒有以德報怨的胸懷。
他們一家把我害得那麼慘,我沒落井下石,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讓我出錢救那個象徵著我的恥辱和背叛的孩子?
絕無可能。
然而,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
幾天後,一個更讓我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門。
是我前婆婆。
她竟然拖著病體,找到了我的網店倉庫。
當時我正在和員工一起清點新到的貨品。
她一看到我,就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老淚縱橫。
「小晚啊!媽求求你了!救救萌萌吧!那孩子快不行了!」
倉庫里的員工都驚呆了,紛紛停下手中的活,看了過來。
我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阿姨,請您起來。我們已經離婚了,您不是我媽。這裡是我工作的地方,請不要影響我們正常經營。」
我示意小劉他們把婆婆扶起來。
但婆婆死活不肯起,抱著我的腿哭嚎。
「小晚!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是浩子對不起你!是蘭蘭不懂事!但我老婆子沒虧待過你啊!萌萌那孩子更是無辜的!她才十八歲啊!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沒錢。」我冷冷地甩開她的手,「我的錢都要用來進貨,周轉。幫不了你們。」
「你怎麼會沒錢!你那麼大的老闆!」婆婆哭喊著,「你就是不想幫!你怎麼這麼狠心啊!那是一條人命啊!」
她的哭鬧引來了倉庫外面一些人的圍觀。
指指點點的聲音開始傳來。
我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道德綁架?
一哭二鬧三上吊?
他們張家的人,是不是只會這一套?
「我狠心?」我氣得渾身發抖,「當初你們合起伙來騙我,拿我的錢去養私生女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狠心?張浩動手打我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狠心?張蘭冷嘲熱諷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狠心?現在需要錢了,想起我來了?說我狠心?」
我指著門口,對員工說:「小劉,叫保安!請這位阿姨出去!如果她不走,就報警告她擾亂經營秩序!」
婆婆被我的態度嚇住了,也或許是被聞訊趕來的保安嚇住了。
她停止了哭嚎,用一種混合著怨恨和絕望的眼神看著我。
「林晚……你……你真要做得這麼絕?」
「絕?」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比起你們對我做的,這算什麼?」
「送客!」
保安上前,半請半拉地把還在罵罵咧咧的前婆婆帶走了。
倉庫里恢復了安靜。
但員工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一絲異樣和探究。
我知道,今天這事,很快就會變成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甚至可能影響到網店的聲音。
但我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不能心軟。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這一次,我絕不會再犯傻。
然而,命運的齒輪,似乎並不想讓我輕易脫身。
當天晚上,我接到了兒子的電話。
兒子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慌亂。
「媽!不好了!爸爸……爸爸他出車禍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張浩……出車禍了?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怎麼回事?嚴重嗎?」我穩住心神,儘量用平靜的語氣問兒子。
「我也不知道……是奶奶打電話給我的,說爸爸開車的時候精神恍惚,撞上了護欄,人現在在醫院搶救……媽,我好害怕……」兒子在電話那頭哭了起來。
我的心揪了一下。
張浩出車禍,是意外,還是……
「你別怕,在哪家醫院?媽媽現在過去。」我立刻問道。
不管我和張浩之間有多少恩怨,他畢竟是兒子的父親。兒子現在需要我,我不能不管。
問清了醫院地址,我立刻開車趕了過去。
市中心醫院,急診室外。
我看到了哭成淚人的兒子,還有一臉焦急和怨毒的前婆婆。
張蘭和她老公也在,兩人臉色灰敗,像是天塌了一樣。
看到我來了,前婆婆像看到了仇人,猛地衝過來,揚手就要打我。
「都是你!你這個掃把星!要不是你逼浩子,他怎麼會出車禍!浩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拚命!」
我一把抓住她揮下來的手腕,用力甩開。
「阿姨,請你冷靜點!這裡是醫院!」
「我冷靜不了!浩子還在裡面搶救呢!都是你害的!」婆婆歇斯底里地喊著。
兒子跑過來拉住我,躲在我身後,怯生生地看著狀若瘋癲的奶奶。
張蘭也走過來,眼神複雜地看著我,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種絕望的哀求。
「林晚姐……醫生說我哥傷得很重,顱內出血,需要馬上做開顱手術……手術費……要二十萬……我們……我們實在拿不出來了……萌萌那邊也等著用錢……」
我明白了。
張浩出車禍可能是真的。
但他們這麼急著把我叫來,更重要的目的,恐怕還是錢。
手術費二十萬。
加上張萌萌的白血病治療費,這簡直是個無底洞。
我看著眼前這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心裡一片冰涼。
我和張浩已經離婚了,法律上,我對他沒有任何義務。
於情於理,我都可以轉身就走。
但是……
我低頭看了看緊緊抓著我的手,眼神充滿恐懼和無助的兒子。
他還小,他不能沒有爸爸,哪怕這個爸爸並不稱職。
如果我今天見死不救,以後兒子會怎麼看我?
而且,張浩如果真的死了,這筆孽債,會不會以另一種方式,壓在我和兒子心上?
我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定。
「手術費,我可以先墊上。」
我的話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前婆婆和張蘭臉上瞬間露出驚喜和難以置信的表情。
「但是,」我話鋒一轉,語氣冰冷,「這不是無償的。這二十萬,是借給張浩的。等他醒了,康復了,必須寫借條,分期還給我。如果他還不了,那就由你們,張蘭,還有你,阿姨,你們來還。」
我的目光掃過張蘭和前婆婆。
「如果你們不同意,我現在就走。」
前婆婆和張蘭對視一眼,眼神交流著。
現在救命要緊,她們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好……好……我們同意!我們寫借條!快把錢交上吧!」張蘭連忙說道。
「口說無憑。」我從包里拿出紙筆,這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
「現在就寫,張蘭,阿姨,你們倆作為共同借款人,簽字按手印。」
在急診室門口,我讓張蘭和前婆婆寫下了一張二十萬的借條,寫明了借款用途、還款期限和利息。
看著她們不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地簽下名字,按下紅手印,我心裡沒有一絲同情。
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我拿著借條,去收費處交了二十萬的手術費。
錢劃出去的那一刻,我心裡反而輕鬆了一些。
這錢,我不是為張浩交的,是為我兒子,也是為我自己買個心安。
了斷過去,需要代價。
這二十萬,或許就是我和張家最後的了斷。
手術進行了很久。
我和兒子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著。
兒子靠在我身邊,小聲問:「媽,爸爸會沒事的,對吧?」
我摸了摸他的頭,輕聲說:「會的,醫生會盡力救他的。」
張蘭和前婆婆則坐立不安,不停地哭哭啼啼。
幾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滅了。
醫生走出來,表情疲憊但輕鬆。
「手術很成功,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不過還需要在ICU觀察幾天。」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張蘭和前婆婆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我拉著兒子站起身。
「既然他沒事了,我們就先走了。」
「林晚……」張蘭叫住我,眼神複雜,似乎想說什麼感謝的話,但又礙於面子說不出口。
「借條收好,記得按時還錢。」我淡淡地說完,拉著兒子離開了醫院。
走出醫院大門,夜風拂面,帶著一絲涼意。
兒子緊緊握著我的手。
「媽,謝謝你。」
我低頭看他:「謝我什麼?」
「謝謝你救爸爸。」兒子小聲說,「我知道,爸爸和奶奶他們對您不好……」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
兒子長大了,懂事了。
「傻孩子,他是你爸爸。」我摟緊了他的肩膀,「走吧,我們回家。」
這件事後,我和張浩一家徹底斷了聯繫。
聽說張浩恢復得不錯,但留下了後遺症,工作也丟了,只能靠打點零工維持生計,還要償還我那二十萬的債務,日子過得相當拮据。
張蘭的女兒張萌萌,最終有沒有籌到錢做手術,結局如何,我沒有再去打聽。
他們的悲歡,已經與我無關。
我的生活翻開了新的一頁。
網店生意越做越大,我開了分公司,還雇了專業的團隊來管理。
我給自己和兒子換了一個更大更舒適的房子。
周末,我會帶著兒子去旅行,去看電影,去嘗試各種新鮮事物。
日子過得充實而平靜。
一年後,在一個慈善晚宴上,我意外地遇到了一個人。
是我高中時的初戀男友,陳默。
他如今是一家科技公司的創始人,事業有成,溫文爾雅。
我們相視一笑,仿佛時光從未走遠。
他向我走來,眼神明亮。
「林晚,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陳默。」
簡單的問候,卻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
後來,我們開始慢慢接觸,了解彼此這些年的經歷。
他離異多年,帶著一個女兒。
同病相憐的我們,有很多共同話題。
和他在一起,我感到很舒服,很放鬆。
那是一種被尊重、被理解的感覺,是和張浩在一起時從未有過的。
又過了半年,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陳默向我求婚了。
沒有盛大的儀式,只有我們兩個人,和一片美麗的花海。
他說:「林晚,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的日子,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我看著他那雙真誠的眼睛,點了點頭。
「好。」
我和陳默舉行了簡單而溫馨的婚禮。
兒子很喜歡陳默,和陳默的女兒也相處得很好。
我們再婚後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我們都經歷過失敗的婚姻,所以更懂得珍惜眼前人。
偶爾,我會從一些舊相識那裡,聽到關於張浩一家的零星消息。
張浩和張蘭因為債務和生活壓力,矛盾不斷,據說已經形同陌路。
前婆婆身體越來越差,終日鬱鬱寡歡。
至於張萌萌,聽說後來還是做了手術,但效果不理想,沒多久就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正在插花。
手停頓了一下,心裡泛起一絲淡淡的漣漪,為那個年輕生命的逝去感到些許惋惜。
但也僅此而已。
過去的恩怨情仇,早已隨風散去。
現在的我,有愛我的丈夫,有懂事的孩子,有成功的事業。
我很滿足。
一天下午,我和陳默在院子裡喝茶曬太陽。
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陳默握著我的手,輕聲說:「晚晚,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著遠處兒子和陳默女兒在草地上玩耍的身影,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是啊,真好。
曾經的那些憋屈和屈辱,早已成了過眼雲煙。
而那些殺不死我的,終將使我更強大。
我的故事,或許不夠轟轟烈烈,但這就是我的人生。
從谷底爬起,憑藉自己的雙手和勇氣,贏得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和尊嚴。
這就夠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