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燈光昏黃,一片寂靜。
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但眼神,卻異常清明和堅定。
她知道,戰爭,才剛剛開始。
章節四:冷戰與對峙
車凝沒有回家。
她開車去了市中心那套她婚前購買的小公寓。
公寓很久沒住人,落了一層薄薄的灰,但此刻對她而言,卻是一個難得的避難所和清凈地。
她關掉手機,隔絕了外界一切可能的騷擾。
需要冷靜的不只是她,還有陳默。
她需要他清楚地認識到,這一次,她絕不會妥協。他必須做出選擇,是和他那個索取無度的原生家庭劃清界限,還是繼續被困在那扭曲的親情綁架里,最終失去他們自己的小家。
當晚,她睡得出乎意料的安穩。仿佛卸下了一個背負已久的重擔。
而城市的另一端,陳默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車凝離開後,家裡的「戰爭」才真正進入白熱化。
張淑芬哭天搶地,數落著車凝的「不孝」、「冷血」、「瞧不起婆家」,咒罵她「有幾個臭錢就忘了自己是誰」,又痛心疾首地指責陳默「沒用」、「管不住老婆」、「眼睜睜看著自己弟弟受委屈」。
陳偉強和小菲在一旁添油加醋,把車凝描繪成一個傲慢刻薄、毫無親情的女人。
陳默一開始還試圖辯解幾句,說車凝賺錢也不容易,他們有自己的打算等等。
但在母親和弟弟如同潮水般的指責和情感轟炸下,他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最後,他只能麻木地坐在那裡,承受著一切。
那一刻,他對自己,對自己的婚姻,甚至對自己的家庭,都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和無力感。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那個原本溫馨,此刻卻顯得冰冷空洞的家。
沒有燈光,沒有妻子準備的熱茶,只有一片黑暗和寂靜。
他撥打車凝的電話,聽到的永遠是關機的提示音。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
他第一次意識到,車凝真的可能會離開他。
那個一直以來獨立、堅強、為他支撐起半邊天的女人,並不是非他不可。
這一夜,陳默徹夜未眠。
接下來的幾天,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車凝在小公寓里,照常通過網絡處理工作,閒暇時看書、看電影,甚至開始重新規劃自己的理財,將夫妻共同帳戶里的資金進行了更清晰的梳理和安排。
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包括財產分割。
她愛陳默,但她的愛,有底線。
陳默在嘗試了所有聯繫方式都無效後,終於鼓起勇氣,找到了車凝的公司。
車凝在會議室見了他。
幾天不見,陳默憔悴了許多,眼下一片烏青,鬍子拉碴,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
「小凝……回家吧。」他開口,聲音沙啞乾澀。
車凝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有心疼,有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種等待審判的平靜。
「回家?」她重複道,「回哪個家?回那個需要我不斷犧牲自己,去填塞你弟弟慾望的家嗎?」
「不是的……媽和偉強他們……」陳默試圖解釋,卻發現自己詞窮。他能說什麼呢?說母親已經保證不再提了?可能嗎?說弟弟知道錯了?他自己都不信。
「陳默,」車凝打斷他,語氣嚴肅,「問題不在他們,而在你。」
陳默猛地抬頭看她。
「是你一次次的態度模糊,是你一次次試圖和稀泥,才讓他們覺得有機可乘,覺得我的拒絕只是故作姿態,覺得最終妥協的一定會是我。」
車凝的目光銳利,仿佛能直射人心,
「你明明知道他們是錯的,為什麼不敢理直氣壯地拒絕?為什麼要把我推到前面,獨自面對他們的指責和壓力?在你的心裡,我們的家,我們兩個人的未來,到底排在什麼位置?」
這一連串的問題,像重錘一樣砸在陳默的心上。
他臉色慘白,嘴唇翕動,卻無法回答。
因為他知道,車凝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他習慣了逃避,習慣了用暫時的緩和來換取表面的和平,卻從未真正想過要去解決根源問題。
「我需要時間想想……」他最終,也只能吐出這樣一句蒼白無力的話。
車凝眼中最後一點期待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下去。
「好,我給你時間。」她站起身,結束了這次談話,
「但在你想清楚之前,我們還是暫時分開比較好。
另外,我已經諮詢過律師,關於我們夫妻共同財產的處理,尤其是單方面對大額資金進行『資助』性質支出的法律效力問題。我希望你也能了解一下。」
律師?法律效力?
陳默震驚地看著妻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她。她竟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如此決絕,如此……不留餘地。
他看著她冷靜而疏離的眼神,終於明白,這一次,不再是簡單的家庭矛盾,而是關乎他們婚姻存續的嚴峻危機。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車凝的公司。
而另一邊,張淑芬在得知陳默竟然沒能把車凝勸回來後,更是怒火中燒。她認定是車凝給兒子灌了迷魂湯,越發堅定了要「教訓」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兒媳的念頭。
她開始頻繁地給陳默打電話,施加壓力,甚至放出話來,如果車凝不道歉,不拿出那三十萬,她就當沒這個兒媳婦!
矛盾,在冷戰中持續發酵,等待著下一個爆發的契機。
章節五:釜底抽薪
契機,來得很快。
張淑芬使出了她認為的「殺手鐧」。
她聯合了幾位平日裡對車凝「事業心強」、「不顧家」早有微詞的親戚,一起找到了車凝的父母。
她的邏輯很簡單:你女兒不服我管,總得服她爹媽管吧?
在一個周末的下午,張淑芬帶著「親友團」,浩浩蕩蕩地出現在了車凝父母家樓下。
車凝的父母是退休的中學教師,為人謙和講理,但骨子裡也很傳統,極看重面子。
面對親家母的突然到訪,以及她聲淚俱下、添油加醋的「控訴」——主要圍繞著車凝「頂撞婆婆」、「自私摳門」、「不顧家族親情」、「挑撥他們母子關係」等等「罪狀」——車父車母一開始是震驚和尷尬的。
他們一邊安撫著情緒激動的張淑芬,一邊心裡也打起了鼓。
難道女兒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張淑芬見親家態度軟化,更加得意,
提出了最終要求:「親家公,親家母,你們得好好說說小凝!這女人啊,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人了,心思得向著婆家!她賺再多錢,也不能忘了本分!這三十萬,於情於理,她都該出!而且,她必須親自給我道歉,保證以後再也不犯!」
然而,張淑芬低估了車凝父母對女兒的了解和信任。
起初的震驚過後,車母冷靜下來,仔細回味著親家母的話,漸漸品出了不對勁。
她了解自己的女兒,雖然個性獨立好強,但絕非不講道理、冷酷無情之人。
相反,車凝極其重視家庭,否則當初也不會選擇和陳默共同奮鬥。
等到張淑芬一行人離開後,車母立刻給女兒打了電話。
車凝在電話里,平靜而客觀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包括婆婆幾次三番的索取,小叔子的理所當然,丈夫的軟弱,以及那天家宴上婆婆那句關鍵的「女人家不能太獨」、「為你自己積福」的指責,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母親。
車母聽完,沉默了很久。
最後,她只說了幾句話:「凝凝,媽知道了。這件事,你沒錯。我和你爸,支持你的決定。至於你婆婆那邊……你不用管了,我們來處理。」
掛斷電話後,車母對車父說:「我們教女兒獨立自強,不是為了讓她嫁到別人家去當搖錢樹的。」
第二天,車父車母親自去了一趟陳默家,拜訪了張淑芬。
沒有爭吵,沒有指責。
車父只是心平氣和地對張淑芬說:「親家母,小凝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了解她。她和小默結婚,是組成了一個新的家庭,這個家庭的核心是他們夫妻二人。
他們的財產,理應由他們自己支配。
偉強買房是好事,但應該靠他自己努力,或者由你這個做母親的來幫助。要求兄嫂,尤其是主要收入來自嫂子的情況下,來承擔這個責任,於情於理,都不合適。」
車母也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我們女兒年薪百萬,是她自己有本事。這本事,不是用來補貼小叔子的。如果親家母覺得她『不顧家族親情』,那這個『親情』的代價,我們女兒負擔不起,我們做父母的,也不同意她負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