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他繼續。
「但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我的公司...快不行了,如果沒有這筆錢,幾十號員工都會失業,還有我們家的名聲...」
「我們家的名聲?」我打斷他,「通過欺騙和犯法來維護名聲?」
他的表情僵硬了:「你什麼意思?」
「你認識拆遷辦的某個人,對吧?你通過他提高了補償標準。」
哥哥的臉色瞬間慘白。
「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真的,對嗎?你賄賂了公職人員。」
他猛地站起來,椅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永遠活在理想世界裡,不知道現實有多殘酷!」
麵館里的其他客人都看了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坐下,壓低聲音。
「是的,我做了必須做的事。為了公司,為了這個家。」
「為了這個家?」我感到一陣心寒,「你考慮過我的處境嗎?如果這事曝光,我可能也會受牽連!」
他沉默了。
牛肉麵端了上來,熱氣騰騰,卻沒有人動筷。
「把錢還給拆遷辦,哥哥。」我平靜地說,「然後我們再來公平分割應得的部分。」
他苦笑一聲:「太遲了。」
「為什麼?」
「大部分錢已經...不在我手裡了。」
我感到一陣眩暈:「什麼意思?」
「高利貸,小默。我欠了高利貸,他們昨天剛收走了四千萬。剩下的...也已經有了去處。」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你已經無法退還那四千萬了?」
他避開我的目光,默認了。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起來。
是李靜。
我接起電話,她的聲音急切:
「林默,你在哪裡?我剛收到消息,拆遷辦那個副主任昨天被帶走了,涉嫌受賄。你哥哥可能是下一個!」
我盯著桌對面的哥哥,他顯然從我的表情中讀出了什麼。
「我得走了。」我站起身。
「是誰的電話?」他警覺地問。
「律師。那個副主任已經被抓了,他們很可能馬上來找你。」
他的臉瞬間失去所有血色,手中的筷子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轉身離開麵館,心中五味雜陳。
外面下起了雨,灰濛濛的天空像極了我的心情。
走了幾步,我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
「小默!」哥哥追了上來,淋著雨,頭髮貼在額頭上,顯得格外狼狽。
「還有什麼事?」
他深吸一口氣:「如果我出事,拜託你,照顧一下小琳和侄子。」
小琳是他妻子,侄子才五歲。
我看著他眼中的絕望,突然意識到,無論他做了什麼,他依然是我的哥哥。
「自首吧,哥哥。這是唯一的出路。」
他搖搖頭,苦笑一聲,轉身消失在雨幕中。
我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濕衣衫,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準備與李靜見面,門鈴響了。
透過貓眼,我看到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察站在門外。
「林默先生嗎?我們是市公安局經偵支隊的。關於林國棟涉嫌賄賂和詐騙案,希望您能配合我們調查。」
我打開門,心中明白,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

第六章 風暴來臨
哥哥失蹤了。
這是警方告訴我消息時,我的第一反應。
在拆遷辦副主任被帶走調查後不久,哥哥就切斷了所有聯繫。
他的公司大門緊閉,家也空無一人,妻子和兒子也不知去向。
警方希望我提供任何可能找到他的線索,但我能給出的信息有限。
在麵館那次見面,竟成了我們最後一次交談。
隨後的幾周,我配合警方調查,提供了所有我知道的情況和文件。
在這個過程中,更多細節浮出水面。
哥哥不僅涉嫌賄賂拆遷辦官員,虛增補償金額,還偽造了多份文件,包括老宅的「歷史文物」證明,以此來提高補償標準。
更糟糕的是,警方懷疑他與一個地下錢莊有牽連,那四千萬很可能已通過非法渠道轉移出境。
李靜嚴肅地告訴我,這些指控如果成立,哥哥可能面臨十年以上的刑期。
我夜不能寐,腦海中反覆回放著我們兄弟的過往。
那個曾經背著我走過泥濘道路的哥哥,那個在我發燒時徹夜守候的哥哥,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金錢真的能如此徹底地改變一個人嗎?
一個月後,我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不是作為證人,而是作為共同被告。
哥哥的律師提交了一份文件,聲稱我也知情並受益於那筆拆遷款,因為我接受了二十萬元。
這無疑是從背後捅來的一刀。
李靜氣得直拍桌子:「無恥!明明是他欺騙你在先,現在反過來咬你一口!」
我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似乎對哥哥的這種行為已經麻木。
「我們能贏嗎?」我問。
「當然能,」她堅定地說,「但他的律師可能會在法庭上不擇手段地抹黑你,要有心理準備。」
庭審前一天,我意外地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嫂子小琳。
「小默,我們能見一面嗎?」她聲音哽咽。
我們約在一個僻靜的公園。
她看上去瘦了許多,眼窩深陷,但依然保持著得體舉止。
侄子在一旁的沙地里玩,不時朝我們這邊看。
「小默,首先我要道歉。」她低著頭,「關於那筆錢,我一開始就知道真相。」
我感到一陣失望:「你也是共謀?」
「不,不是!」她急忙否認,「我勸過他多次,讓他告訴你真相,但他不聽...後來事情越鬧越大,我害怕極了...」
她開始抽泣。
我遞給她一張紙巾,等待她平靜下來。
「他現在在哪裡,小琳?」
她搖搖頭,淚眼婆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兩周前他送我們到朋友家安置,然後就再沒聯繫過。我只有他一個臨時號碼,現在也打不通了。」
我看著不遠處的侄子,心中湧起一陣憐惜。
無論哥哥做了什麼,這個孩子是無辜的。
「你和孩子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她驚訝地看著我,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問。
「你...不恨我們嗎?」
我嘆了口氣:「恨,但你們仍然是我的家人。」
她哭得更厲害了。
「小默,我找你主要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國棟他...可能不是主謀。」
我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那個拆遷辦副主任,他們早就認識,是大學同學。我覺得,可能是那個人慫恿國棟這麼做的,說有什麼『門路』,能提高補償標準。」
這與我之前了解的情況完全不同。
「你是說,哥哥是被引誘犯罪的?」
她點點頭:「國棟當時公司困難,到處找資金,可能一時糊塗...我知道這不能成為藉口,但我想讓你知道,他本質不是那麼壞的人。」
我沉思片刻。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整個案件的性質就有所不同了。
送走嫂子和侄子後,我立即聯繫了李靜,告訴她這一新情況。
「這確實可能影響量刑,」她分析道,「但前提是你哥哥能出庭作證,指認那個副主任。」
問題又回到了原點:哥哥在哪裡?
庭審那天,法庭里坐滿了人。
除了相關當事人,還有不少記者。
八千萬拆遷款詐騙案已經成了當地頭條新聞。
哥哥的律師果然如李靜所料,試圖把責任部分轉嫁到我身上,聲稱我對拆遷事宜「知情並默許」。
但當李靜出示哥哥告訴我「只有四十萬」的錄音證據時,對方的論點不攻自破。
那是我在麵館見面時,下意識錄下的對話。
沒想到成了關鍵證據。
庭審進行到第三天,出現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轉折。
哥哥出現了。
他徑直走進法庭,面容憔悴但眼神堅定。
全場譁然。
在法官面前,他坦然承認了所有罪行,但強調我是完全不知情的,要求撤銷對我的指控。
更令人驚訝的是,他指認了那個拆遷辦副主任才是主謀,提供了大量證據——錄音、轉帳記錄、聊天記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