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和江哲用三年時間小心翼翼搭建起來的,那個屬於我們自己的,與世俗金錢無關的象牙塔,即將迎來最猛烈的撞擊。
我低頭看了一眼無名指上那枚算不上大的鑽戒,那是他用三個月工資換來的,也是我點頭答應嫁給他的唯一理由。
我愛的,就是這份純粹。
但純粹,在即將到來的這場風暴里,註定是最脆弱的泡沫。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門邊,平靜地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我的婆婆,張翠蘭。

01
「媽,您怎麼突然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和江哲去接您。」我側身讓她進來,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張翠蘭穿著一件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暗紅色連衣裙,燙著精緻的卷髮,手裡拎著一個限量款的包包。
她幾乎是用審視的目光,從頭到腳將我掃視了一遍,最後落在我一身舒適的純棉家居服上,眉宇間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輕蔑。
她沒有換鞋,直接踩著高跟鞋走進了客廳,鞋跟與光潔的大理石地板碰撞,發出清脆又刺耳的「噠噠」聲。
「我兒子的家,我什麼時候想來就來,難道還要跟你這個外人報備?」她一邊說,一邊用戴著玉鐲的手拂過昂貴的真皮沙發,又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燈,語氣里的酸味幾乎要溢出來,「哼,真是好大的手筆。江哲也真是出息了,剛結婚就敢買這麼奢華的房子,一個月三萬塊的工資,怕是全都砸在這鋼筋水泥上了吧?真是不知道省錢過日子。」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從鞋櫃里拿出一雙新的拖鞋,彎腰放在她腳邊,輕聲說:「媽,您換下鞋吧,剛拖的地。」
她像是沒聽見,徑直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俯瞰著樓下繁華的CBD夜景,聲音陡然拔高:「林晚,我問你話呢?我兒子是不是把所有錢都拿來買這破房子了?你這個做老婆的,就不知道勸著他點嗎?男人在外面掙錢不容易,你們女人就該懂得勤儉持家!」
這套房子,一百八十平,位於市中心最昂貴的地段,是我婚前全款買下的。
江哲知道這房子是我的,但他並不知道,這只是我名下眾多房產里,最不起眼的一套。
為了不給他太大壓力,我只是說這是我父母早年投資的,暫時給我們住。
我們結婚時約定好了,他負責日常開銷和房貸,我則安心在家,享受我們的二人世界。
他對此深信不疑,甚至常常因為讓我跟著他「受委屈」而感到愧疚。
「媽,這房子……是我的。」我平靜地解釋。
張翠蘭猛地轉過身,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的?林晚,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什麼情況。一個普通工薪家庭,能買得起這種幾千萬的豪宅?你是在跟我說笑話嗎?還是說,這錢來路不正?」她的眼神變得愈發銳利,像兩把刀子,要將我從裡到外剖開。
我知道,真正的戰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媽,這房子確實是在我名下。您要是不信,下次可以給您看房產證。」我不想在一開始就把關係鬧得太僵,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而真誠。
「少拿那些假證件來糊弄我!」張翠蘭根本不信,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終於說出了她今天此行的真正目的,「行了,我懶得跟你掰扯這房子的事。我今天來,是跟你談談生活費的問題。」她頓了頓,伸出兩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兒子,江哲,現在一個月工資三萬塊。在我們老家,那可是頂天的高薪了。他一個人養著你,你不上班,整天在家吃閒飯,也算是享福了。但是,我這個當媽的,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現在他出息了,也該輪到我享享清福了。」
她的眼神里滿是理所當然的貪婪,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樣吧,以後每個月,你從江哲的工資里,拿出兩萬塊錢給我當生活費。這不過分吧?我只要三分之二,剩下的一萬塊,夠你們倆在一線城市省吃儉用了。」
我被她這番無恥的言論氣笑了。
她憑什麼認為江哲的工資應該由她來支配?
又憑什麼要求我一個「不上班」的家庭主婦,從丈夫的收入里給她兩萬?
「媽,」我收斂了笑容,直視著她的眼睛,「您可能搞錯了。第一,江哲的工資是他自己辛苦掙來的,怎麼支配,應該由他自己決定。第二,您說我吃閒飯,不上班,這一點我也不認同。家庭主"婦也是一份職業,只是沒有金錢上的量化而已。」
「嘿!你這個女人,還敢頂嘴了?」張翠蘭猛地一拍沙發扶手,站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道,「我兒子就是被你這種狐狸精給迷昏了頭!讓你管家,你就是這麼管的?連孝敬婆婆的道理都不懂!我告訴你,林晚,今天這兩萬塊錢,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不然,我就讓我兒子跟你離婚!我們江家,可要不起你這種好吃懶做還不知好歹的媳婦!」
看著她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我忽然覺得一陣疲憊。
我原本以為,只要我和江哲的感情足夠堅定,就能抵禦一切外界的干擾。
但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
有些人的貪婪和偏見,是根植在骨子裡的,根本無法用道理去說服。
既然道理講不通,那就只能用最直接,也是最殘酷的方式了。
我沒有再跟她爭辯,只是默默地走到茶几旁,拿起了我的手機。
張翠蘭以為我要給江哲打電話告狀,臉上露出得意的冷笑:「怎麼?想找我兒子求救?我告訴你,沒用!他是我兒子,我生的我養的,他必須聽我的!」
我沒有理會她的叫囂,只是解鎖手機,熟練地打開了手機銀行的APP,然後點開了我的收入明細頁面。
做完這一切,我抬起頭,將手機螢幕轉向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阿姨,我確實不上班。」我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因為,我光是收租,就夠了。」
手機螢幕上,那串刺眼的數字,在奢華的水晶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02
張翠蘭臉上的得意和囂張,在我將手機螢幕轉向她的那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視線死死地釘在那一串數字上,仿佛要將螢幕燒出一個洞來。
「個,十,百,千,萬……二十五萬?」
她的嘴唇哆嗦著,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數著,每數一個單位,臉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當她最終確認那個數字是「250,000.00」時,她的臉色已經變得和牆壁一樣煞白。
「不……這不可能!」她尖叫一聲,一把搶過我的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這絕對是假的!是你P的圖!對,一定是P的!你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騙我?」
她瘋狂地在我的手機螢幕上滑動,試圖找到任何一絲作假的痕跡。
她點開交易詳情,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租金收入」,收款方是我的名字,而付款方則是十幾個不同的名字,每一筆轉帳都對應著一個具體的房號,從「錦綉花園C棟301」到「時代廣場A座1108」。
每一條記錄,都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臉上。
「這……這都是什麼?」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再也沒有了剛才的盛氣凌人。
「就是您看到的,租金。」我從她手中抽回我的手機,語氣依舊平靜,「我名下有八套房子在出租,您腳下站的這套,是第九套,我自己住。上個月,這八套房子的租金加起來,一共是二十五萬三千六百元。所以,阿姨,我不是不上班,我只是不需要上班。我的工作,就是每個月收收租,看看報表。」
「八……八套房?」張翠蘭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
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震驚、懷疑,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恐懼。
她無法將眼前這個穿著樸素家居服,看起來溫和無害的兒媳婦,和那個月入二十五萬的「包租婆」形象聯繫在一起。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客廳里只剩下牆上掛鐘「滴答」的聲響,仿佛在嘲笑著剛才那場荒謬的鬧劇。
「我不信!我還是不信!」突然,張翠蘭像是回過神來,猛地抬起頭,眼中迸發出一種病態的狂熱,「這錢肯定來路不正!林晚,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背著我兒子在外面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哪來這麼多錢買房子?是不是跟了什麼有錢的老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