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行李。
我把那些平時捨不得穿的漂亮裙子、絲巾、太陽帽，一件件拿出來，放進行李箱。
我甚至還找出了那件被我壓在箱底的比基尼，那是很多年前單位組織去海邊療養時買的，一次都沒穿過。
現在，我要把它帶上，去擁抱真正屬於我的陽光。
收拾到一半，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媽！媽！您開門啊！媽！」是林偉的聲音，聽起來焦急萬分。
緊接著，是王倩有些怯懦的聲音：「媽，您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您讓我們進去好不好？」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冷笑了一聲。
現在知道錯了？
在酒店裡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羞辱我的時候，她怎麼不知道錯？
我沒有理會他們，繼續慢條斯理地收拾我的東西。
敲門聲持續了很久，伴隨著林偉和王倩斷斷續續的哀求和爭吵。
「都怪你！你看你把媽氣成什麼樣了！」
「我……我當時也是一時糊塗，我沒想到媽反應會這麼大……」
「沒想到？
你就是故意的！你早就看媽不順眼了，不就是惦記媽那點錢嗎！」
「林偉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為了這個家，為了樂樂，我有什麼錯！」
聽著門外的爭吵，我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我的兒子，如果早能有現在一半的強硬，我又何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敲門聲停了。
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把行李箱合上，拉到門口。
然後，我走到書桌前，拿出紙和筆，開始寫信。
一封給兒子林偉，一封給我的兩個租客。
給林偉的信很簡單，我告訴他，我需要出去散散心，不要找我，我安頓好了會聯繫他。
家裡的水電煤氣我都交了，樂樂的早教班費用我也預付了一個季度的。
給租客的信，我告知他們我將外出一段時間，下個月的房租請他們直接打到我的銀行卡上。
我把兩封信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蒙蒙亮了。
我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一身輕便的衣服。
最後，我拿起那枚被我扔在沙發上的金戒指。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戴回了手上。
它是我這場戰爭的導火索，也應該成為我勝利的勳章。
它將時時刻刻提醒我，女人的尊嚴和體面，是靠自己掙來的，不是靠別人的施捨和忍讓得來的。
天亮了，我叫了一輛網約車。
我拉著我的行李箱，沒有回頭，一步步走出了這個我住了十幾年的家。
坐上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我心中沒有不舍，只有一種奔赴新生的雀躍。
葛秀芳，你的下半生，從今天開始，只為自己而活。
我以為，我的突然離開，會讓兒子兒媳有所反省，讓他們明白我的重要性。
可我沒想到，僅僅在我到達海南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兒子近乎崩潰的電話。
電話那頭，林偉的聲音帶著哭腔：「媽，您快回來吧！王倩她……她把樂樂一個人鎖在家裡，自己跑回娘家了！」我心頭一緊，握著電話的手瞬間冰冷。
我設想過他們會因為我的離開而手忙腳亂，卻沒料到，這場風波的升級，會以我最疼愛的孫子作為代價。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第四章
聽到林偉的話，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我幾乎無法呼吸。
「你說什麼？
樂樂一個人在家？」我的聲音因為震驚和憤怒而變了調。
「是啊媽！我下班回家，就看到樂樂一個人坐在門口哭，哭得嗓子都啞了！我問他媽媽呢，他說媽媽走了，把他鎖在家裡了！我給王倩打電話，她關機！我剛才給她媽打電話，她媽才說王倩抱著個包回娘家了，說要跟我離婚！」
林偉的聲音里充滿了絕望和無助，聽得我心都碎了。
王倩怎麼能這麼做？
夫妻吵架，她有氣可以沖我來，可以沖林偉來，怎麼能把一個才三歲多的孩子一個人鎖在家裡？
萬一出點什麼事，後果不堪設想！
我捏著手機，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碧海藍天、椰林樹影的美景，心裡卻是一片冰冷的驚濤駭浪。
我來海南，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尊嚴和安寧。
可現在，我卻被一個電話，重新拉回了那團剪不斷、理還亂的家庭紛爭中，而且是以我最無法接受的方式。
「你別急，先看看樂樂有沒有事，給他弄點吃的。
王倩那邊，你先讓她冷靜一下。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儘可能平穩的語氣對兒子說。
「媽，我怎麼能不急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她就是被您給慣的，現在您一走，她就原形畢露了！媽，您快回來吧，您回來了，她肯定就老實了。
」林偉帶著哭腔哀求道。
「我回去？」我冷笑一聲，「我回去做什麼？
回去繼續當你們家的保姆和提款機，然後讓她繼續指著我的鼻子罵我嗎？」
我的強硬讓林偉一時語塞。
「媽，我知道您受了委屈。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用，護不住您。
但是樂樂是無辜的啊！您就當是為了樂樂，先回來好不好？
我們一家人坐下來，把話說清楚。
」
為了樂樂……
又是為了樂樂。
我的心軟了下來。
是啊，大人之間的恩怨，不應該牽扯到孩子。
樂樂那么小，那麼依賴我，他該有多害怕。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孫子那張胖乎乎的、掛著甜甜微笑的小臉。
我的決心，在這一刻動搖了。
難道我的獨立和自由，真的要以犧牲孫子的安危為代價嗎？
「媽？
媽您在聽嗎？」林偉焦急地問。
我深吸一口氣，剛想開口說「我明天就回去」，一個聲音突然在我心裡響起。
回去，然後呢？
王倩這次會因為我回去而道歉，那下次呢？
這次是因為一枚金戒指，下次會不會是因為我多買了一件衣服，多下了一次館子？
只要她那種根深蒂固的觀念不改變，只要林偉繼續軟弱和稀泥，這樣的事情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
我這次妥協了，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可能了。
我會被他們死死地綁在這輛名為「家庭」的戰車上，直到耗盡我最後一絲價值。
不。
我不能回去。
至少現在不能。
如果我回去了，就等於告訴王倩，她的這招「撒手鐧」非常有效。
以後只要她拿樂樂當要挾，我就得乖乖就範。
我必須讓她明白，用孩子來當武器，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最不可饒恕的行為。
也必須讓我的兒子林偉明白，他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必須學會自己去解決問題，而不是一出事就躲到老媽的身後。
想到這裡，我的心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林偉，你聽著。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第一，照顧好樂樂，這是你當父親的責任。
第二，王倩是你老婆，你們之間的問題，需要你自己去解決。
你想讓她回來，就自己去她娘家把她請回來。
拿出你一個男人的擔當來。
」
「可是媽……」
「沒有可是。
」我打斷他，「我已經六十歲了，我不是你們生活的救世主。
我不可能護著你一輩子。
如果你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搞不定，那只能說明我這個當媽的教育太失敗了。
」
「至於樂樂，我很心疼他。
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王倩，不是我。
你告訴她，如果她還想維繫這個家，還想當樂樂的媽媽，就立刻給我滾回家去照顧孩子。
否則，她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樂-樂。
」
我的話很重，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但我知道，對付王倩這樣的人，懷柔政策是沒用的。
你越是退讓，她越是得寸進尺。
只有比她更狠，更決絕，才能讓她感到害怕，才能讓她真正意識到自己錯在哪裡。
電話那頭，林偉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才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說：「媽，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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