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疲憊又真誠的臉,我心軟了。
畢竟是這麼多年的夫妻,我了解他的難處,一邊是強勢偏心的母親,一邊是堅持原則的妻子。
我相信了他,也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風平浪靜。
婆婆沒有再給我打過電話,陳浩也告訴我,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滿心歡喜地以為,他們終於想通了,於是開始興致勃勃地為旅行做著最後的準備,給四位老人都買了新衣服和防曬用品,期待著出發日期的到來。
我天真地以為,只要我據理力爭,就能守住自己的底線。
但我萬萬沒有想到,有些人,是根本沒有底線可言的。
他們不會跟你講道理,他們只會用最無賴的方式,逼你就範。
04
出發那天,晴空萬里。
我們兩家約好了在機場航站樓門口見面。
我和爸媽先到,把行李交給陳浩去辦託運。
公公婆婆隨後也到了,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婆婆甚至還主動跟我打了招呼,雖然有些生硬。
我當時鬆了一口氣,覺得事情總算是過去了。
我們一行六人,說說笑笑地走向頭等艙的專屬值機櫃檯。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哥!嫂子!爸!媽!等等我們!」我回頭一看,瞬間如遭雷擊。
小叔子陳斌,弟媳王玲,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一人懷裡抱著一個小的,中間還夾著一個大的,一家五口,浩浩蕩蕩地朝我們跑來。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即將出遊的興奮和理所當然。
我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了。
我看向陳浩,他臉上的驚訝和錯愕,看起來不像是裝的。
我再看向婆婆,她則是一副「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的得意表情。
「媽,這是怎麼回事?」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婆婆走上前,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笑呵呵地說:「哎呀,小夢,你別生氣嘛。我尋思著,反正都要去了,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多好。我讓他們別告訴你,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嘛!你看,孩子們多高興啊!」「驚喜?」我氣得快要笑出來了,「媽,我上次說得還不夠清楚嗎?我不同意!」「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犟呢!」婆婆的臉沉了下來,「票我都讓他們自己買了!」「買了?」我愣了一下,隨即看到陳斌從口袋裡掏出五張機票,得意地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接過來一看,航班是同一趟,但艙位是經濟艙,而且座位都七零八落。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明白了,他們這是準備「先斬後奏」,造成既成事實,逼我妥協。
到了三亞,他們沒地方住,難道我還能把他們扔在酒店外面?
他們沒車坐,難道我還能讓他們自己打車?
他們沒錢吃飯,難道我還能讓他們餓著?
這算盤,打得真是太精了。
值機櫃檯的工作人員禮貌地提醒我們:「先生,女士,請問可以開始辦理了嗎?」我看著眼前這荒唐的一幕,看著洋洋得意的婆婆和小叔子一家,看著一臉為難不知所作所為的丈夫,再看看身後同樣臉色鐵青的我的父母。
我突然覺得,這幾周以來的所有忍耐和退讓,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的善意,我的體貼,我的孝心,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可以隨意踐踏的廉價品。
05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失望湧上心頭,讓我的大腦變得異常清晰。
我深吸一口氣,從陳斌手裡拿過那五張經濟艙機票,又從陳浩那裡拿過我們六個人的頭等艙機票和護照證件。
在他們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我走到了值機櫃檯前。
我沒有辦理值機,而是微笑著對工作人員說:「您好,不好意思,我們的行程有變,需要辦理退票。」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婆婆第一個反應過來,衝上來就想搶我手裡的證件:「林夢!你瘋了!你說什麼胡話!」陳浩也急了:「老婆,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小叔子陳斌更是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女人有病吧!我們票都買了,你說不去就不去了?」我側身躲開婆婆的手,冷冷地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對,我就是瘋了。這個冤大頭,我不當了。這趟三亞,我不去了。」然後,我不再理會他們的拉扯和叫罵,徑直走向航空公司的服務櫃檯。
身後,婆婆的哭喊聲、小叔子一家的咒罵聲、我丈夫無奈的勸說聲,交織成一片刺耳的噪音。
我像是給自己加了一個隔音罩,什麼都聽不見了。
我只知道,我必須離開這個讓我感到窒కి的鬧劇。
服務櫃檯的工作人員效率很高,很快就為我辦理了手續。
因為我買的是全價頭等艙,退票只扣了很少的手續費。
至於小叔子他們那五張特價經濟艙機票,按規定,是不能退改簽的。
我把退回來的錢轉到我爸的卡上,然後把屬於我的那張身份證和護照抽了出來。
我走到我父母面前,輕聲說:「爸,媽,對不起,讓你們受委屈了。我們回家吧。」我媽媽紅著眼圈,點了點頭。
我爸則沉著臉,一言不發地拿起我們的行李。
我們一家三口,就這樣在陳家所有人的注視下,轉身離開。
我沒有回頭看陳浩一眼。
走到機場門口,我用手機叫了一輛專車。
就在我們準備上車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陳浩打來的。
我直接掛斷。
他再打,我再掛。
緊接著,婆婆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我想聽聽,她還能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了她歇斯底里的咆哮:「林夢!你人死哪去了?你把票退了,我們怎麼回去?!」那聲音尖利得仿佛要刺破我的耳膜,也徹底刺破了我對這段婚姻僅存的最後一絲幻想。
我坐在回家的車裡,聽著電話那頭無能狂怒的質問,突然覺得無比的平靜和可笑。

06
「我們怎麼回去?」這個問題,從婆婆嘴裡吼出來,是那麼的理直氣壯,仿佛我把他們騙到機場再遺棄,是多麼天理難容的惡行。
我握著手機,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媽,你們來的時候是怎麼來的,回去的時候就怎麼回去。機場有地鐵,有大巴,打車也很方便。我想,這應該難不倒你們吧?」我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電話那頭的婆婆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她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怒火:「你……你這是什麼態度!林夢,我告訴你,你今天把我們一家人扔在機場,這事沒完!你對長輩大呼小叫,不尊重老人,你還有沒有一點教養了?」「教養?」我輕輕地笑了一聲,「媽,教養是相互的。當我花了八萬塊錢,想好心好意地帶你們出去玩,你們卻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想把另外五個人硬塞進來,把我當成予取予求的提款機時,你們的教養又在哪裡呢?」「那……那不是一家人嗎!一家人計較那麼多幹什麼!你多花點錢怎麼了?你賺得多,就該多出點力!」婆婆的邏輯永遠是那麼的堅不可摧。
「是,我賺的確實比陳斌多,但這不代表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更不代表我有義務去承擔他養家餬口的責任。我孝敬您和爸,是因為您們是陳浩的父母,是長輩。但我沒有義務去養著一個三十多歲、四肢健全的巨嬰和他的一家。今天這件事,我不想再多說了。機票作廢了,你們自己想辦法回家吧。」說完,我不想再聽她任何的咆哮,果斷地掛了電話,然後關機。
世界終於徹底清凈了。
回到家,爸媽看我臉色不好,也沒多問什麼,媽媽默默地去廚房給我煮了一碗我最愛吃的熱湯麵。
我坐在餐桌前,聞著熟悉的飯菜香,這幾天積壓在心裡的委屈和憤怒,終於在這一刻決堤。
我趴在桌子上,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爸爸走過來,笨拙地拍著我的背:「哭出來就好了,孩子。這事不怪你,你做得對。咱們不受這個氣。」我哭了好久,仿佛要把這五年來在婚姻里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來。
陳浩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性格太軟,耳根子也軟。
在處理他家裡的事情上,永遠都是和稀泥,永遠都在說「她是我媽,你就多擔待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