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俊把那張銀行流水單狠狠摔在我臉上時,紙張的邊緣划過我的臉頰,留下一道冰涼的觸感。
他猩紅著雙眼,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聲音嘶啞地咆哮:「林晚,你瘋了!一百二十萬!你背著我給你媽買了套房?你把我的臉、把我媽的臉都丟盡了!」我看著他扭曲的面孔,心中一片死寂。
這一刻,我無比慶幸自己的決定。
01
三天前,家裡的氣氛還算得上是溫馨。
我剛結束一個季度的項目,身心俱疲地回到家,陳俊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窩在沙發上打遊戲,而是泡好了茶,一臉殷勤地給我捏著肩膀。
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廓,聲音帶著刻意的討好:「老婆,辛苦了。你看,媽下周就六十大壽了,這可是大生日,咱們得好好操辦一下,你說對不對?」我閉著眼「嗯」了一聲,心裡卻已經升起了一絲警惕。
陳俊的每一次「體貼」,背後都捆綁著一個與他原生家庭有關的請求,無一例外。
果不其然,他搓著手,語氣裡帶著試探:「我尋思著,媽辛苦了一輩子,咱們做兒女的,也該好好孝敬孝敬她。我今天陪她去逛了逛金店,她老人家看上了一款金鐲子,說是戴著顯得富態。就是……就是價格有點貴。」我睜開眼,平靜地看著他:「多少錢?」陳俊的眼神有些閃躲,他比了兩根手指,聲音低了下去:「二十萬。」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二十萬,對我來說不是拿不出來,但這個數字,以及它背後的理所當然,像一根針一樣扎進了我的心裡。
我和陳俊結婚三年,婚房是我家全款買的,寫了我們倆的名字。
我的陪嫁是一輛七十萬的車和三百萬的現金,這筆錢我一直作為家庭備用金存著,沒怎麼動過。
我的年薪是陳俊的三倍,家裡的日常開銷、房貸月供,幾乎都是我在承擔。
而陳俊,每個月一萬出頭的工資,除了給自己買最新的電子產品,剩下的很大一部分都以各種名目「孝敬」給了我婆婆。
我不是沒有怨言,但每次提出來,陳俊都會用「那是我媽,生我養我不容易」來堵我的嘴。
日子久了,我也就懶得再爭辯。
可這次,是二十萬。
婆婆手上已經有一個我結婚時買給她的玉鐲,價值不菲,她到底需要多少首飾來彰顯自己的「富態」?
我淡淡地開口:「二十萬是不是太誇張了?媽平時也不怎麼戴,買個三五萬的,心意到了就行。」陳俊的臉立刻拉了下來,給我捏肩的手也停了,語氣變得生硬:「林晚,你什麼意思?我媽六十大壽,一輩子就一次!二十萬多嗎?你一個項目獎金都不止這個數吧?你是不是捨不得給我媽花錢?」「這不是舍不捨得的問題,」我耐著性子解釋,「這是有沒有必要的問題。我們自己的小家也需要開銷,將來還要有孩子……」「別拿孩子當藉口!」他粗暴地打斷我,「我告訴你,這鐲子,你必須得買!這關乎我的面子,關乎我們全家的面子!到時候親戚朋友都在,問起來我媽這鐲子多少錢,我們說是你這個兒媳婦送的,多有面子!你要是不買,就是不孝,就是看不起我們家!」看著他理直氣壯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很累,一種發自內心的疲憊。
我不想吵架,只能沉默。
而我的沉默,在陳俊看來就是默認。
他滿意地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這就對了嘛,老婆你最通情達理了。錢你先轉給我,我明天就去把它取回來。」
02
第二天,我沒有去公司,而是開車回了娘家。
我媽住的地方,是幾十年的老小區,沒有電梯,樓道里堆滿了雜物,昏暗又潮濕。
我提著大包小包的水果和補品,爬上六樓,累得氣喘吁吁。
開門的瞬間,看到母親鬢邊的白髮和眼角的皺紋,我心裡一陣發酸。
我媽一輩子要強,父親早逝,是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的。
為了供我讀書,她什麼苦都吃過。
後來我工作了,條件好了,想接她過來一起住,她總說不習慣,怕給我們添麻煩。
想給她請個保姆,她也堅決不要,說自己手腳還利索。
房子太舊了,下水管道經常堵,牆皮也有些脫落,每次我說給她重新裝修一下,她都擺擺手,說:「瞎花那錢幹嘛,我住著挺好,你把錢存著,以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呢。」進屋後,我媽一邊忙著給我倒水,一邊絮絮叨叨地問我工作累不累,和陳俊關係好不好。
我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再想想婆婆在電話里中氣十足地指揮陳俊讓她買這買那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
同樣是母親,我媽一輩子都在為我付出,從不索取;而我的婆婆,卻似乎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
她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我的付出,還覺得遠遠不夠。
坐下來聊天時,我媽不經意地提起,對門的張阿姨最近被兒子接去新房子住了。
「那小區環境可真好,有電梯,還有個小花園,張阿姨天天在樓下跳廣場舞,精神頭可好了。」我媽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
我心裡咯噔一下。
是啊,我為什麼不能給我媽也買一套那樣的房子呢?
讓她安度晚年,不用再忍受這老房子的陰暗潮濕,不用再每天爬六層樓梯。
這個念頭一旦冒出來,就像藤蔓一樣瘋狂地在我心裡滋生。
憑什麼陳俊可以理直氣壯地讓我掏二十萬給他媽買一個非必需的金鐲子,而我的親媽卻要擠在這樣破舊的房子裡?
我的錢,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
我要怎麼花,應該由我自己決定。
那天中午,我藉口出去買菜,在附近一家房產中介門口停了下來。
看著櫥窗里掛著的樓盤信息,一個大膽的計劃在我心中逐漸成型。
有一個新開盤的小區,離我媽現在住的地方不遠,兩室一廳,精裝修,總價一百二十萬。
這個價格,正好在我那筆三百萬的陪嫁款能夠覆蓋的範圍內。
03

接下來的兩天,我像個地下工作者。
一邊應付著陳俊每天關於「鐲子買了沒」的催問,一邊偷偷地聯繫中介、看房、辦理各種手續。
陳俊已經被那隻虛幻的金鐲子沖昏了頭腦,他滿心滿眼都是他母親戴上鐲子後,他在親戚面前大有面子的場景,根本沒有察覺到我的異常。
他甚至把婆婆也叫來家裡吃飯,婆媳二人一唱一和地在我面前演雙簧。
「小晚啊,」婆婆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到我碗里,笑得一臉慈祥,「阿俊都跟我說了,你們準備給我個大驚喜。哎呀,你們年輕人花那錢幹嘛,媽什麼都不缺。不過呢,這兒媳婦的心意啊,我得領。不像有些人家,兒媳婦嫁進來了,就只知道貼補娘家,把婆家當外人。」我低頭扒著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是在敲打我呢。
我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微笑著說:「媽,您放心,您的生日禮物,我一定讓您滿意。」陳俊在一旁聽了,得意地朝他媽擠了擠眼睛。
他以為我說的「滿意」,是指那隻二十萬的金鐲子。
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份「大禮」,究竟是為誰準備的。
看房的過程很順利。
那套房子在九樓,南北通透,採光極好。
站在寬敞的陽台上,可以俯瞰整個小區的花園。
精裝修的風格也是我媽會喜歡的溫馨簡約風。
中介在一旁口若懸河地介紹著,而我的腦海里已經浮現出我媽住在這裡,每天在樓下花園散步,和鄰居聊天的幸福場景。
那一刻,我所有的猶豫和不安都煙消雲散。
我當場就拍了板,交了定金。
簽合同、辦手續,一切都進行得神速。
我動用的是我自己的婚前財產,那筆三百萬的存款,是我父母留給我的底氣,我有絕對的支配權。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我媽。
我想給她一個真正的驚喜。
04
刷卡付首付的那天,陽光正好。
當我輸入密碼,按下確認鍵時,POS機吐出長長一串憑條。
看著上面「一百二十萬」的數字,我沒有心疼,反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這筆錢,花得值。
這不僅僅是一套房子,這是我作為女兒的一份孝心,更是我對自己無聲反抗的一次宣告。
晚上回到家,陳俊正躺在沙發上,一邊打遊戲一邊問我:「老婆,鐲子買好了吧?明天就是媽的生日宴了,可別掉鏈子。」我換下高跟鞋,走到他身邊,語氣平靜無波:「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放心吧。」他「嗯」了一聲,眼睛還死死盯著螢幕,隨口說道:「那就好,記得把發票收好,那可是二十萬的東西。」我沒再理他,徑直走進書房。
我準備的禮物,確實是一份禮物,但不是給他媽的。
我從商場買了一隻成色很好的翡翠掛墜,價格兩萬塊。
這作為婆婆六十大壽的賀禮,既不失禮數,也在我能接受的合理範圍內。
至於那二十萬的金鐲子,就讓它存在於陳俊的幻想里吧。
我能想像到明天宴會上的場景,也預感到了即將到告來的一場狂風暴雨。
但我一點也不害怕。
當一個女人不再對一個男人抱有任何期望時,她的內心就會變得無比強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