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的臉色則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顯然，那段恐怖的記憶被我重新喚醒了。
「你還想不認帳嗎？」我看著他，眼神凌厲如刀，「要不要我把那些人再叫過來，跟你當面對質一下？」「不……不要！」李偉驚恐地尖叫起來，連連擺手，「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您就別再提了！」「過去的事？」我冷笑一聲，「在你這裡是過去的事，在我這裡，是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李偉，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還那筆錢，我把家底都掏空了！你爸留給我養老的錢，我一分都沒剩下！我還拉下這張老臉，去求爺爺告奶奶，跟所有親戚借錢！那段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你想過嗎？」我的聲音越來越激動，身體也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李靜趕緊扶住我，眼圈紅紅地給我順氣：「奶奶，您別生氣，彆氣壞了身子。」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走到裡屋，從床底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舊皮箱。
當著他們的面，我用顫抖的手打開了箱子上的銅鎖。
箱子裡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沓沓厚厚的單據和一本陳舊的帳本。
我把它們一股腦地倒在桌上，發出「嘩啦」一聲響。
李偉和王琴都愣住了，不明白我這是什麼意思。
我從那堆單據里，準確地找出了一張泛黃的欠條，用力地拍在李偉面前。
「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什麼！」那張欠條上，白紙黑字，寫著「李偉自願欠款柒拾萬元整」，下面是他的親筆簽名和鮮紅的手印。
李偉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看到了鬼一樣，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這……這怎麼會在你這裡？」他喃喃自語，滿臉的不可置信。
我沒有理會他的震驚，又拿起那本厚厚的帳本，翻開給他們看：「這裡面，記著你從小到大，從我這裡拿走的每一筆錢。小到買一包煙，大到你結婚買房，一筆一筆，我都給你記得清清楚楚。你自己算算，這些年你從我這裡掏走了多少！」帳本上，密密麻麻的數字，記錄著一個母親對兒子無盡的付出，也記錄著一個兒子的無度和索取。
王琴湊過去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比紙還白。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溫順糊塗的老太太，心裡竟然有這麼一本清清楚楚的帳。
04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客廳里只剩下李偉粗重的喘息聲。
那張七十萬的欠條，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臉上的血色褪盡，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以為這件事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湮滅，卻沒想到，我竟然還保留著這致命的證據。
王琴是第一個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她的腦子轉得飛快，立刻意識到局勢對他們極為不利。
眼淚說來就來，她「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抱著我的腿開始哭天搶地：「媽！我的好媽媽！您就饒了我們這一次吧！李偉他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三年前那件事，他也是被人騙了啊！他只是一時糊塗，您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否定他這個人啊！他可是您的親骨肉啊！」她一邊哭，一邊給癱在地上的李偉使眼色。
李偉如夢初醒，也連滾帶爬地跪到我面前，抱著我的另一條腿，涕淚橫流：「媽，我錯了，我不是人！我不該去賭，不該讓您為我擔驚受怕。您打我吧，罵我吧！只要您能消氣，怎麼樣都行！求求您，別不要我這個兒子！」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和，上演著一出痛改前非的苦情戲。
如果是在以前，我或許又會心軟。
但現在，我的心早已被傷得千瘡百孔，再也起不了一絲波瀾。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我腳下的兩個人，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刺骨的冰冷。
「現在知道錯了？晚了！」我的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之力，「三年前，當那些人拿著刀架在你脖子上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錯了？當我為了給你籌錢，低聲下氣地去求你舅舅、你姑姑，被他們指著鼻子罵我教子無方的時候，你在哪裡？當我一個人躺在醫院裡打吊瓶，身邊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的時候，你又在哪裡？」我每說一句，李偉的頭就低下一分。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往事，如今被我血淋淋地揭開，讓他無地自容。
「那時候，陪在我身邊，給我端茶倒水，喂我吃飯的，是靜靜！」我指著身旁的孫女，聲音因為激動而哽咽，「你們倆，連個影子都沒見到！現在，你們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跟我談親情，談孝順？」李靜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她走過來，緊緊地抱住我，仿佛要給我力量。
客廳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王琴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她知道眼淚攻勢已經對我無效了。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怨毒，不再掩飾骨子裡的貪婪和惡毒。
「媽，話不能這麼說。我們當時也是有困難。再說了，你給他還債，不也是應該的嗎？誰讓他是你兒子！父債子償，母債子償，天經地義！」她的話，徹底撕下了最後一層偽善的面具。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好一個天經地義！我生他養他，供他讀書，給他娶媳婦，給他買房子，我已經仁至義盡！我憑什麼要替他還賭債？那七十萬，是我一輩子的積蓄，是我準備進棺材的錢！現在被你們敗光了，你們還覺得是天經地義？」我越說越激動，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
05
「奶奶！」李靜驚呼一聲，連忙扶住我，焦急地給我順著背。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悶得我幾乎要窒息。
看到我這副模樣，李偉和王琴眼中非但沒有一絲擔憂，反而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竊喜。
在他們看來，我這副被氣得半死不活的樣子，恰恰是他們拿捏我的最好時機。
王琴眼珠一轉，立刻又換上了一副悲天憫人的腔調，對著周圍的空氣哭訴道：「哎呀，這可怎麼辦啊！媽這是要被氣出個好歹來啊！我們做小輩的，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老人家生氣呢？靜靜，你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快把你奶奶手裡的東西還給你爸，別再讓你奶奶為難了！你奶奶年紀大了，萬一氣出個三長兩短，你擔待得起嗎？」她這番話，明著是勸李靜，實則是在給我施壓，話里話外都在暗示，如果我出了什麼事，責任全在李靜身上。
李靜被她的話說得臉色一白，下意識地就想鬆開抱著紫檀木盒子的手。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我緩過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誰也別想道德綁架！」「媽！」李偉見狀，也急了，他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李靜吼道，「你個死丫頭，還不快把東西給我！你想害死奶奶嗎？」李靜被他吼得縮了縮脖子，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依舊死死地抱著盒子，倔強地搖著頭。
看著孫女受委屈，我心如刀絞。
我強撐著站直身體，目光如炬地盯著李偉，一字一頓地說道：「李偉，你不用在這裡威逼你女兒。我今天就把話給你說明白了。這件元青花，市價一百萬。你欠我的賭債，是七十萬。咱們也別算什麼利息了，傷感情。」我拿起桌上的那張欠條，推到他面前。
「你，現在，立刻，把這七十萬還給我。只要錢到帳，這件傳家寶，我二話不說，立刻給你。我甚至可以現在就立下字據，只要你還錢，我名下所有的財產，包括這套房子，以後都歸你！」我的話，讓李偉和王琴都愣住了。
他們沒想到我竟然會提出這樣的條件。
一百萬的古董，七十萬的賭債，這中間還有三十萬的差價，更別提這套價值不菲的老房子了。
這筆帳，怎麼算都划算。
王琴的眼睛裡立刻迸發出貪婪的光芒，她激動地推了推李偉：「快！快答應啊！不就是七十萬嗎？我們去借！去湊！無論如何也要把錢拿出來！」李偉也被這巨大的誘惑沖昏了頭腦，他死死地盯著那張欠條，仿佛那不是債務，而是一張通往財富自由的門票。
他猛地伸手，想要搶過那張欠條，似乎想將它撕得粉碎，來個死無對證。
我早有防備，在他動手的一瞬間，就將欠條收了回來。
李偉撲了個空，惱羞成怒，面目猙獰地朝我撲過來：「老不死的！你敢耍我！」「住手！」李靜尖叫著擋在我面前。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王琴突然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怨毒和瘋狂：「你個老東西！你別得意！你以為拿個破欠條就能拿捏我們一輩子嗎？別忘了，這套房子還在李偉名下！你再不把東西交出來，信不信我們現在就把你掃地出門，讓你去睡大馬路！」她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這混亂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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