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那件青花瓷瓶,行家估價一百萬!你眼都不眨就給一個丫頭片子?」兒子李偉的咆哮聲,幾乎要把我這老房子的屋頂掀翻。
他眼珠子猩紅,指著我身邊的孫女李靜,仿佛她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仇人。
「她遲早是要嫁出去的,是外人!我才是你兒子,李家的根!你把傳家寶給外人,你對得起我爸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心臟像是被泡在冰水裡。
旁邊的兒媳王琴立刻「啪」地一拍大腿,開始乾嚎:「天理何在啊!我們辛辛苦苦養你老,你心裡卻只惦記著一個孫女!我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我沒理會她的鬼哭狼嚎,只是扶著身旁瑟瑟發抖的李靜,緩緩站起身,渾濁的眼睛直視著我養了四十年的兒子,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是能還清你欠下的七十萬賭債,這東西,現在就歸你。」
01
客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李偉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漲成了豬肝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琴的哭嚎也卡在了嗓子眼,驚愕地看著我,仿佛第一次認識我這個婆婆。
我心裡沒有半分快意,只有無盡的悲涼。
這個決定,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我用幾十年的失望和寒心,一點點熬出來的。
三天前,我獨自坐在搖椅上,撫摸著那隻元青花纏枝牡丹紋大罐。
陽光透過老舊的窗欞,灑在它溫潤的釉面上,流光溢彩。
這是我們李家的傳家寶,是我嫁過來時,婆婆親手交給我的,說這是李家的氣運,只能傳給最正直、最有擔當的子孫。
我丈夫臨走前也拉著我的手,囑咐了同樣的話。
正直、擔當……我看著牆上丈夫的黑白遺像,苦澀地笑了。
這些品質,我的兒子李偉,一樣都不占。
他從小就被我們寵壞了,好吃懶做,眼高手低。
工作換了十幾個,沒一個能堅持半年。
三十多歲的人了,還三天兩頭找我要錢。
結婚後,在王琴的慫恿下,更是變本加厲。
他們夫妻倆就像兩隻水蛭,死死地趴在我身上吸血。
我退休金一個月五千,除了基本開銷,幾乎全被他們搜颳了去。
他們總說是在外面做生意需要周轉,可我一次也沒見過回頭錢。
我不是沒想過狠心拒絕,可每次看著李偉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說這是最後一次,我就心軟了。
直到三年前那個深夜,一群凶神惡煞的壯漢踹開我家大門,將一張七十萬的賭債單摔在我臉上,揚言三天內不還錢,就要砍掉李偉一條腿。
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所謂的「做生意」的兒子,早已在賭博的深淵裡萬劫不復。
我至今還記得李偉當時那副屁滾尿流的慫樣,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腿,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求我救他。
我的心,在那一晚徹底死了。
為了給他還債,我賣掉了丈夫留給我防老的金條,取光了所有的定期存款,甚至低聲下氣地找親戚借了一圈,才湊齊了這筆錢。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這個兒子,是靠不住了。
李家的這點家底,要是交到他手上,不出三天就得敗個精光。
與李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我的孫女李靜。
這孩子從小就懂事,讀書刻苦,放假了就知道幫我幹活。
她父母對她非打即罵,嫌她是個賠錢貨,可她從未抱怨過。
她靠著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名牌大學,畢業後進了大公司,工作體面,收入不菲。
即便如此,她每個周末都會雷打不動地回來看我,給我帶各種好吃的,陪我聊天,給我捶背。
她才是我李家真正的希望,是唯一能託付這件傳家寶的人。
所以,我下定了決心。
我把李靜叫到身邊,鄭重地將那個沉重的紫檀木盒子交到她手上。
李靜嚇了一跳,連連擺手:「奶奶,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而且……而且爸爸媽媽知道了,會……會殺了我的!」我抓住她的手,眼神堅定:「靜靜,聽奶奶說。這東西,給他們,才是糟蹋了。只有在你手上,奶奶才放心。你放心,有奶奶在,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看著孫女含淚點頭,我才終於鬆了口氣。
我知道,一場家庭風暴在所難免,但我必須這麼做。
為了李家的根,也為了靜靜的未來。
我拿起電話,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語氣,通知李偉和王琴,晚上回家,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他們還以為是我終於想通了,要把拆遷款分給他們,在電話那頭喜不自勝。
我掛了電話,看著窗外的夕陽,長長地嘆了口氣。
該來的,終究是要來的。
02
李偉和王琴是哼著小曲進門的,手裡還破天荒地提著一盒廉價的保健品。
王琴一進屋,就誇張地扶住我的胳膊,滿臉堆笑:「哎喲媽,您看您,有什麼事兒打個電話就行了,還非讓我們跑一趟。是不是想我們了?」李偉則大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翹起二郎腿,一副一家之主的派頭:「媽,是不是老房子的拆遷款下來了?我就說嘛,您老人家守著那點錢也沒用,還不如早點給我們,我們拿去做投資,錢生錢,以後您就等著享福吧!」我看著他們倆一唱一和的醜惡嘴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沒說話,只是指了指桌上的那個紫檀木盒子。
王琴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她搶步上前,想伸手去摸,卻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緩緩開口,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客廳里卻格外清晰:「今天叫你們回來,是想宣布一件事。這件元青花,是我李家的傳家寶,我決定,把它傳給靜靜。」話音剛落,客廳里的氣氛就像是被瞬間抽乾了氧氣,死一般的寂靜。
李偉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愣了好幾秒,才像是沒聽清一樣,掏了掏耳朵:「媽,你剛才說啥?給誰?」「給靜靜。」我重複了一遍,目光平靜地迎上他難以置信的眼神。
下一秒,李偉就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猛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瘋了!陳蘭你個老不死的,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那東西值一百萬!你給一個丫頭片子?她算個什麼東西!」王琴也反應過來,尖利的嗓音立刻響徹整個屋子:「媽,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才是你兒子兒媳!靜靜一個女孩子,以後是要嫁人的,潑出去的水!你把傳家寶給她,不就等於給了外人嗎?你這是要讓李家斷根啊!」他們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唾沫星子橫飛,污言穢語不絕於耳。
坐在一旁的李靜嚇得臉色慘白,她緊緊抓著我的衣角,小聲說:「奶奶,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我不要了。」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我早就料到他們會有這樣的反應,甚至比我想像的還要激烈。
我冷眼看著他們在客廳里上躥下跳,像兩個跳樑小丑。
等他們罵累了,嗓子都喊啞了,我才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子。
「說完了?」我淡淡地問。
李偉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我:「沒完!陳蘭,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把話說清楚,我就……我就死給你看!」王琴也跟著附和:「對!我們就不走了!看誰耗得過誰!我們辛辛苦苦照顧你,到頭來連個丫頭片子都不如,這日子沒法過了!」「照顧我?」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們是說三天兩頭來搜刮我的退休金,還是說逢年過節連個電話都懶得打?」我的話像一記耳光,狠狠地抽在他們臉上。
王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強行狡辯:「那……那不是我們忙著在外面打拚事業嗎?還不是為了讓您以後過上好日子!」「是啊,打拚事業,」我點點頭,眼神里充滿了嘲諷,「在麻將桌上打拚?還是在賭場裡打拚?」李偉的臉色徹底變了,他色厲內荏地吼道:「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胡說?」我的聲音陡然拔高,積壓多年的怒火終於找到了宣洩口,「李偉,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這些年你做過一件讓我省心的事嗎?你除了會伸手要錢,你還會幹什麼?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嗎?對得起李家列祖列宗嗎!」
03

我的質問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李偉的心口。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王琴見狀,眼珠子一轉,立刻換上了一副委屈的嘴臉,試圖把水攪渾:「媽,您怎麼能這麼說李偉呢?他再不濟也是您親兒子啊!您現在當著孩子的面這麼說他,讓他以後怎麼做人?您這是偏心偏到胳肢窩裡去了!」她一邊說,一邊去拉李靜,「靜靜,你快跟你奶奶說,這東西你不能要,這是你爸的!」李靜被她拽得一個趔趄,怯生生地看著我,不知所措。
我把李靜拉到身後護住,冷冷地盯著王琴:「你少在這裡顛倒黑白。我偏心?我要是真偏心,三年前就該讓他被那些人砍斷腿,在牢里自生自滅!」「你!」王琴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