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
我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剛擦了擦手，玄關處就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
是陳磊回來了。
我走過去想幫他拿包，他卻側身躲開了，語氣有些不耐煩。
「不用，我自己來。」
我愣了一下，沒說話。
這已經是他這半個月來，第三次用這種態度對我了。
以前的陳磊，雖然算不上多體貼，但也絕不會這麼冷淡。
我猜，大概是為了他妹妹陳瑤的婚事。
陳瑤今年二十八，談了個男朋友叫張昊，前段時間雙方家長見了面，談婚論嫁的時候，張昊家明確要求，陳家必須給陳瑤全款買一套婚房，不然這婚就沒法結。
「吃飯吧，菜都快涼了。」
我轉身回到餐桌旁，給他盛了碗米飯。
陳磊坐下，拿起筷子扒拉了幾口菜，半天沒說話。
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沉默。
我知道他有話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畢竟，我們家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
我們結婚五年，買這套婚房的時候，首付是我和陳磊一起湊的，我還從娘家拿了十萬。
「林晚，」
陳磊終於開口了，聲音很低，帶著點試探。
我抬起頭看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瑤瑤那邊的事，你也知道。」
他放下筷子，雙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不安地蜷縮著。
「張昊家態度很堅決，必須全款買房，不然就分手。」
「瑤瑤年紀也不小了，好不容易遇到個喜歡的，我這個當哥的，不能不管。」
我心裡冷笑了一聲。
不能不管？
這些年，他管陳瑤還少嗎？
陳瑤畢業找工作，是他托關係；陳瑤想買最新款的手機，是他出錢；陳瑤逛街買衣服，刷的是他的信用卡。
我不是沒抱怨過，可每次他都只會說，瑤瑤是他唯一的妹妹，從小就被爸媽寵著，他這個當哥的，讓著點妹妹是應該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陳磊打斷了我的思緒，語氣帶著點哀求。
「我也知道，我們現在經濟壓力不小，房貸還沒還完。」
「但是瑤瑤這婚要是黃了，我爸媽肯定受不了，到時候身體出點什麼問題，更麻煩。」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想看看，他到底能說出什麼花來。
「我跟我爸媽商量過了，」
陳磊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也不敢跟我對視。
「他們年紀大了，住老房子也不方便，不如把老房子賣了，給瑤瑤買套婚房。」
「賣了老房子，我爸媽以後就跟我們住，反正我們房子也夠大。」
聽到這話，我手裡的筷子差點掉在地上。
賣公婆的老房子？
給陳瑤全款買婚房？
然後公婆搬來跟我們住？
這是什麼離譜的想法？
「陳磊，你認真的？」
我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但還是能感覺到聲音在發抖。
「當然是認真的，」
陳磊抬起頭，眼神裡帶著點理所當然。
「我爸媽的老房子，地段不錯，大概能賣三百萬，正好夠給瑤瑤買套一百平左右的婚房。」
「到時候瑤瑤結婚了，我爸媽也了卻了一樁心事，跟我們住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
「照應？」
我忍不住笑了，笑聲裡帶著點諷刺。
「陳磊，你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我們這個家？」
「我們現在還著房貸，每個月壓力本來就大。」
「你爸媽搬來住，生活習慣不一樣，到時候肯定會有矛盾。」
「還有，那是你爸媽的老房子，賣了錢給你妹妹買婚房，你問過我的意見嗎？」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陳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語氣也變得強硬起來。
「那是我爸媽的房子，他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憑什麼要問你的意見？」
「我爸媽養我這麼大，我幫我妹妹怎麼了？」
「你作為嫂子，就不能大度一點嗎？非要跟我妹妹斤斤計較？」
大度一點？
斤斤計較？
我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合著他爸媽賣房子給妹妹買婚房，然後搬來跟我們住，我還得感恩戴德？
「陳磊，我不是不同意你幫你妹妹，」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裡的怒火。
「但是我們得量力而行。」
「你爸媽的老房子，是他們養老的保障，賣了之後，他們就只能依靠我們了。」
「我們現在的經濟條件，根本不足以支撐這麼多人的生活。」
「而且，全款買婚房，三百萬，這不是小數目。」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以後我們遇到什麼急事，需要用錢怎麼辦？」
「能有什麼急事？」
陳磊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車到山前必有路，現在最重要的是瑤瑤的婚事。」
「我已經跟我爸媽說好了，下周末就去中介掛牌。」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別再無理取鬧了。」
說完，他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仿佛剛才的話只是在通知我，而不是在跟我商量。
我看著他的側臉，心裡一片冰涼。
這就是我嫁的男人。
在他心裡，他的家人永遠比我重要，比我們這個小家重要。
我沒再說話，默默地拿起筷子，扒拉著碗里的米飯，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那一晚，我們誰都沒有再提這件事。
陳磊吃完飯後，就去客廳看電視了，看完電視就直接回了臥室，躺在沙發床上，背對著我，一夜無話。
我躺在大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子裡全是他白天說的話。
我知道，他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
我第一次跟他鬧矛盾，是因為他偷偷給陳瑤買了一個兩萬塊的包包。
那時候，我們剛結婚不久，手裡沒什麼錢，我想買一件一千塊的羽絨服，他都跟我念叨了好久，說我浪費。
結果，他轉頭就給陳瑤買了兩萬塊的包包。
我跟他吵架，他卻說我小題大做，說陳瑤過生日，他這個當哥的，送個禮物怎麼了。
最後，還是我妥協了。
我以為，他會慢慢改變，會意識到我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家，會把重心放在我們身上。
可我錯了，他不僅沒有改變，反而變本加厲。
陳瑤要換工作，他請假陪她跑了一個星期的面試。
陳瑤失戀了，他天天陪著她，安慰她，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
陳瑤欠了信用卡，他偷偷用我們的共同存款幫她還了。
每一次，我都選擇了隱忍。
我總覺得，夫妻之間，要互相包容，互相理解。
可這一次，他竟然要賣公婆的老房子，給陳瑤全款買婚房，還要讓公婆搬來跟我們住。
我真的無法接受。
第二天早上，我醒的時候，陳磊已經不在家了。
餐桌上放著他煮的麵條，已經涼了。
我沒吃，洗漱完就直接去上班了。
到了公司，我剛坐下，閨蜜李娜就過來了。
「晚晚，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李娜坐在我對面，擔憂地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把昨天晚上陳磊跟我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什麼？」
李娜一下子就炸了。
「陳磊是不是瘋了？他怎麼能這麼做？」
「那是他爸媽的老房子，賣了給妹妹買婚房，還要搬來跟你們住？他把你當什麼了？免費保姆嗎？」
「晚晚，你可不能再妥協了！這一次你要是妥協了，以後他們只會得寸進尺！」
我知道李娜說得對。
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離婚？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跟陳磊是大學同學，在一起七年，結婚五年，感情雖然有矛盾，但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我再想想吧，」
我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他現在已經跟他爸媽商量好了，下周末就去中介掛牌。」
「我就算反對，估計也沒用。」
「沒用也得反對啊！」
李娜急得不行。
「那房子雖然是他爸媽的，但是賣了之後，他爸媽搬來跟你們住，對你的生活影響多大啊！」
「而且，三百萬啊！全款給陳瑤買婚房，憑什麼？陳瑤是沒手沒腳嗎？她自己不會賺錢買房？」
「還有陳磊，他是你老公，他首先要考慮的是你們這個小家，而不是他的原生家庭！」
李娜的話，像一把錘子，敲在我的心上。
我知道，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軟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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