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的臉色很難看。
王桂芝想說話,被律師按住了。
法官看著陳浩。
「陳浩先生,請問你平時工作忙嗎?」
「忙……但我會抽時間陪孩子。」
「每天能陪孩子多長時間?」
「一兩個小時……」
「周末呢?」
「有時候要加班……」
法官又問:「孩子現在多大了?」
「一歲三個月……」
「孩子對什麼過敏,你知道嗎?」
陳浩愣住了。
「孩子喜歡什麼玩具,你知道嗎?」
「孩子什麼時候會爬的,什麼時候會走路的,你知道嗎?」
陳浩一個都答不上來。
王桂芝忍不住了,站起來說:「法官,這些小事不重要,我們可以學……」
「小事?」
法官看著她。
「對孩子來說,什麼是大事?」
「知道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需要什麼,這是小事?」
「你們連孩子對什麼過敏都不知道,就敢說要撫養權?」
王桂芝被噎得說不出話。
庭審繼續。
張大姐出庭作證,說了月子裡的事。
「法官,我是他們鄰居,我看得清清楚楚。」
「曉曉坐月子的時候,她婆婆每天就給她喝粥,菜都不給吃。」
「曉曉發燒了,還不讓去醫院,說捂捂汗就好。」
「要不是秀芬堅持,曉曉可能就……」
「孩子出生到現在,陳浩家就沒管過,都是秀芬和曉曉在帶。」
「現在看孩子可愛了,想來搶,哪有這種道理?」
陳浩的律師反駁,說這些都是家務事,與撫養權無關。
孫律師立刻說:「不,這恰恰證明,陳浩及其家人沒有撫養孩子的能力和意願。」
「他們不關心孩子的身心健康,不關心母親的狀況。」
「他們想要的,只是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
「這樣的家庭環境,不適合孩子成長。」
雙方辯論很激烈。
陳浩那邊,一直強調經濟條件。
我們這邊,強調感情和實際撫養情況。
最後,法官宣布休庭,擇日宣判。
走出法院,陳浩叫住曉曉。
「曉曉,我們談談。」
「沒什麼好談的。」
曉曉頭也不回。
「你就這麼恨我?」
陳浩追上她。
「我不是恨你。」
曉曉轉過身,看著他。
「我是看不起你。」
「陳浩,你三十多歲的人了,什麼事都聽你媽的。」
「當初我要喝魚湯,你媽不讓,你就不讓。」
「我發燒,你媽說不用去醫院,你就不送。」
「現在,你媽想要孫子,你就來搶女兒。」
「你什麼時候能自己做回主?」
陳浩臉色鐵青。
「曉曉,我也是沒辦法,我家就我一個兒子……」
「又是這句話。」
曉曉笑了,笑得很諷刺。
「陳浩,你永遠有苦衷,永遠沒辦法。」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辦法?」
「我一個人帶孩子,要工作,要學習,要生活,我有沒有說過沒辦法?」
「你永遠在為自己找藉口。」
「但我不需要了。」
曉曉說完,拉著我走了。
那天晚上,曉曉抱著悅悅,哭了很久。
我知道,她不是在為陳浩哭。
是在為那個曾經愛過他的自己哭。
在為那段失敗的婚姻哭。
哭完了,就好了。
宣判那天,我們又去了法院。
法官宣讀了判決書。
很長,很多法律術語。
但我聽懂了最關鍵的那句。
「......綜上所述,本院認為,孩子林悅自幼由母親蘇曉曉及外祖母撫養,已形成穩定的生活環境和深厚的感情基礎。」
「父親陳浩雖經濟條件優越,但缺乏實際撫養經驗,且未能提供充分證據證明變更撫養權對孩子的成長更為有利。」
「故判決如下:駁回原告陳浩的訴訟請求,維持現有撫養關係。」
「案件受理費由原告承擔。」
我們贏了。
曉曉抱著我,哭得說不出話。
我拍著她的背,也哭了。
悅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伸出小手給我擦眼淚。
「媽媽,不哭......」
她含糊地說。
我親了親她的小臉。
「悅悅乖,姥姥不哭,媽媽也不哭。」
陳浩那邊,王桂芝當場就鬧了起來。
「不公平!這不公平!」
「憑什麼不給我們孩子?我們條件那麼好!」
法警過來維持秩序。
陳浩拉著王桂芝,臉色灰敗。
他看了曉曉一眼,眼神複雜。
有悔恨,有不甘,有失落。
但曉曉沒有看他。
她抱著悅悅,牽著我的手,走出了法院。
陽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媽,我想吃你做的紅燒肉。」
曉曉突然說。
「好,媽給你做。」
「還要糖醋排骨,鍋包肉,地三鮮......」
「都做,都做。」
我笑著,眼淚又掉下來。
那天晚上,我們做了一桌好菜。
張大姐一家也來了,還帶了酒。
「慶祝慶祝!慶祝咱們曉曉打贏了官司!」
張大姐的丈夫舉杯。
「對,慶祝!」
大家都舉杯。
悅悅坐在兒童餐椅上,拍著手,咿咿呀呀地笑。
曉曉喝了點酒,臉有點紅。
「媽,謝謝你。」
她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
「沒有你,我撐不到今天。」
「傻孩子,跟媽說什麼謝。」
我給她夾了塊排骨。
「以後啊,咱們好好過。」
「你好好上學,我好好開店,把悅悅養大。」
「等悅悅上學了,咱們換個大房子,買個車,周末出去旅遊。」
曉曉用力點頭。
「嗯!我都聽媽的!」
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曉曉更自信了,更愛笑了。
飯館的生意越來越好,我們請了第三個服務員。
曉曉開學了,每周去上三天課,剩下的時間在飯館幫忙。
她學得很認真,每次考試都是前三名。
老師很喜歡她,說她有天賦,又努力。
悅悅會走路了,會叫「姥姥」「媽媽」,還會說簡單的詞。
她最喜歡在飯館裡跑來跑去,客人們都認識她,經常給她帶小零食。
我給悅悅買了輛小三輪車,她騎著在店裡轉圈,咯咯地笑。
生活好像越來越好了。
直到那天下午,曉曉接了個電話。
是她大學班主任打來的。
「蘇曉曉,你來學校一趟,有點事。」
曉曉去了,回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怎麼了?」
我問。
曉曉咬著嘴唇,半天才說。
「班主任說,有人舉報我,說我有孩子,不符合成人高考的錄取條件。」
「學校要調查,如果情況屬實,可能會取消我的學籍。」
我手裡的勺子掉在地上。
「誰舉報的?」
「不知道,匿名舉報。」
曉曉坐在椅子上,捂著臉。
「班主任說,舉報信里寫得很詳細,說我是個單親媽媽,有個一歲多的孩子,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學習。」
「說我能考那麼好,肯定是作弊。」
「學校要找我談話,還要調查......」
我氣得渾身發抖。
「是陳浩,肯定是他!」
除了他,還有誰這麼了解曉曉的情況?
還有誰這麼恨我們?
「媽,怎麼辦?」
曉曉抬起頭,眼睛又紅了。
「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好不容易......」
「別怕。」
我握住她的手。
「媽陪你去學校,咱們跟老師說清楚。」
「你有孩子怎麼了?有孩子就不能上學了?」
「你白天工作,晚上學習,考試都是自己考的,憑什麼說你作弊?」
「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二天,我陪著曉曉去了學校。
班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女老師,姓周,看起來很和善。
「蘇曉曉,坐。」
周老師讓我們坐下,嘆了口氣。
「舉報信的事,學校很重視。」
「你知道,成人高考雖然沒有年齡限制,但對在校學生的管理還是很嚴格的。」
「舉報信里說,你孩子還小,需要照顧,根本沒有時間學習,卻能考這麼高的分,這不合理。」
「學校懷疑,你可能在考試中......」
「周老師。」
我打斷她。
「我女兒沒有作弊。」
「她每天只睡五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除了工作就是學習。」
「孩子是我在帶,飯館是我在管,她除了周末,平時連孩子都顧不上。」
「她這麼努力,憑什麼被懷疑?」
周老師看著我,又看看曉曉。
「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
我說:「老師要是不信,可以去我們飯館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