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先生認為,由他撫養,對孩子的未來更有利。」
曉曉站起來,渾身發抖。
「他有什麼資格要孩子?」
「悅悅出生到現在,他抱過幾次?喂過幾次奶?換過幾次尿布?」
「月子裡,我差點死掉的時候,他在哪裡?」
「現在想要孩子了?做夢!」
趙律師不為所動。
「蘇女士,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法律是看實際條件的。」
「從物質條件來說,陳浩先生確實更優越。」
「而且,陳家願意做出讓步,如果您同意放棄撫養權,他們願意一次性支付您三十萬補償金。」
「三十萬?」
我又笑了。
「真是大方。」
「不過趙律師,我有個問題。」
「你說曉曉沒工作,那如果她有工作呢?」
「如果她有收入,有社保,有穩定的經濟來源呢?」
趙律師看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憐憫。
「阿姨,蘇女士已經與社會脫節兩年,沒有專業技能,沒有工作經驗。」
「即使現在找到工作,也很難在短時間內達到陳浩先生的水平。」
「而且,她還需要照顧孩子,無法全職工作,收入必然有限。」
他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我是法官,可能也會這麼想。
但我不是。
「曉曉,去把東西拿出來。」
我說。
曉曉看著我,愣了一下。
「什麼東西?」
「你書桌上那個信封。」
曉曉跑進屋,很快拿出來一個牛皮紙信封。
我接過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張紙,推到趙律師面前。
「這是曉曉成人高考的成績單。」
「總分五百二,超過錄取線一百多分。」
「下個月,她就要去省財經大學報到了,會計專業。」
趙律師接過成績單,仔細看了看,表情變了。
「還有這個。」
我又從信封里拿出另一張紙。
「這是飯館的營業執照和食品經營許可證。」
「法人代表是我,但實際經營者是曉曉。」
「飯館開業八個月,月均凈利潤一萬二,所有帳目清清楚楚,隨時可以查。」
「曉曉的工資,每個月五千,有銀行流水證明。」
「社保,上個月已經開始交了。」
趙律師沉默了。
他旁邊的李律師,低頭在筆記本上記著什麼。
「至於住房。」
我繼續說,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這房子是我買的,但購房合同上,有曉曉的名字。」
「她占百分之三十的產權。」
「法律上,這算不算她的房產?」
趙律師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還有。」
我抱起悅悅,小傢伙正伸手抓我的頭髮。
「悅悅從出生到現在,是我和曉曉一手帶大的。」
「她吃什麼奶粉,用什麼尿不濕,打什麼疫苗,什麼時候會爬,什麼時候會叫媽媽,我最清楚。」
「陳浩知道嗎?」
「王桂芝知道嗎?」
「他們連孩子對什麼過敏都不知道吧?」
趙律師合上筆記本。
「阿姨,您說的這些,我們會向陳浩先生轉達。」
「但最終決定權在法院。」
「我們會提交所有證據,由法官裁決。」
「那就讓法官裁決。」
我站起來,送客的意思很明顯。
「不過趙律師,麻煩你轉告陳浩和他媽。」
「想要孩子,除非我死。」
兩個律師走了。
屋裡一片安靜。
悅悅突然「哇」地哭起來,可能是被剛才的氣氛嚇到了。
曉曉趕緊接過孩子,抱在懷裡哄。
「媽……」
她看著我,眼淚終於掉下來。
「別怕。」
我拍拍她的肩膀。
「有媽在,誰都搶不走悅悅。」
張大姐走過來,握著我的手。
「秀芬,你放心,我們都給你作證。」
「對!」
她丈夫也說:「那家人太不是東西了,我們都能證明,孩子一直是你們帶的。」
我心裡一暖。
「謝謝,謝謝你們。」
那天晚上,我們沒怎麼睡。
曉曉抱著悅悅,坐在沙發上發獃。
我給她倒了杯熱水。
「媽,要是……要是他們真的把悅悅搶走了怎麼辦?」
曉曉抬起頭,眼睛紅腫。
「不會的。」
我說得很肯定,雖然心裡也沒底。
「法律是講道理的,我們條件不差,悅悅從小跟著我們,不會判給他們的。」
「可是……」
曉曉咬著嘴唇:「陳浩家有錢,可以請好律師,可以……」
「我們也可以。」
我打斷她。
「媽有錢,那三十萬,還剩下十幾萬,全拿出來請律師。」
「我就不信,這世上沒地方說理了。」
曉曉看著我,突然撲進我懷裡,放聲大哭。
「媽,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我不好,當初不該嫁給他,不該讓你操心,不該……」
「傻孩子。」
我摸著她的頭髮。
「嫁錯了人,不是你的錯。」
「是他配不上你。」
「離了婚,是好事,媽高興。」
那天之後,我們的生活變了。
飯館照常開,但曉曉開始拚命學習。
她報了自考班,白天在飯館幫忙,晚上上課,周末還要複習。
我讓她別這麼累,她搖頭。
「媽,我要證明給他們看。」
「我要證明,沒有他們,我過得更好。」
悅悅很懂事,很少哭鬧。
我帶著她在飯館,她就在嬰兒車裡自己玩,或者睡覺。
客人們都喜歡她,經常逗她玩。
有些熟客知道了我們家的事,都很氣憤。
「那家人也太不是東西了!」
「月子裡的仇記到現在,還來搶孩子,缺德!」
「曉曉,你放心,我們都支持你!」
曉曉總是笑著道謝,但我知道,她心裡苦。
陳浩又來了幾次。
有時候是單獨來,有時候帶著王桂芝。
他們不再鬧,就是站在飯館門口看。
看悅悅,看曉曉,看飯館的生意。
那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有一次,王桂芝趁我不注意,想抱悅悅。
我衝過去,把孩子搶回來。
「你幹什麼!」
「我抱抱我孫女怎麼了?」
王桂芝理直氣壯。
「誰是你孫女?」
我把悅悅抱得緊緊的。
「悅悅姓林,不姓王,也不姓陳。」
「你!」
王桂芝臉都氣歪了。
「林秀芬,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
我笑了。
「王桂芝,當初你是怎麼對曉曉的,你忘了?」
「月子裡的粥,關掉的空調,鎖上的廚房,要的兩千塊錢生活費,你都忘了?」
「現在想來認孫女?晚了!」
王桂芝指著我,手指都在抖。
「好,好,你等著!」
「等法院把撫養權判給我們,我看你還怎麼囂張!」
她走了,高跟鞋踩得咔咔響。
我抱著悅悅,手還在抖。
不是怕,是氣的。
開庭那天,是三個月後。
我和曉曉早早到了法院。
張大姐兩口子也來了,說要給我們作證。
陳浩那邊,陳浩和王桂芝都來了,還有那兩個律師。
法官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看起來很嚴肅。
庭審開始。
陳浩的律師先發言,還是那套說辭。
說陳浩經濟條件好,能給悅悅更好的教育,更好的生活。
說曉曉無業,無收入,無房產,不適合撫養孩子。
說陳家願意出三十萬補償,已經仁至義盡。
輪到我們的律師了。
律師姓孫,是我花五萬塊錢請的,據說很厲害。
孫律師站起來,先提交了證據。
曉曉的成人高考錄取通知書。
飯館的營業執照,財務報表,銀行流水。
曉曉的工資證明,社保繳納記錄。
房產證複印件,上面有曉曉的名字。
還有一沓照片。
是悅悅從出生到現在的照片。
滿月,百天,半歲,周歲。
每一張,都是我和曉曉陪著她。
「法官,這些證據可以證明,我的當事人蘇曉曉女士,並非無業無收入。」
「她有穩定的工作,有社保,有自己的住房份額。」
「更重要的是,孩子從出生到現在,一直由蘇曉曉女士和她的母親撫養。」
「她們有深厚的感情基礎,這是任何物質條件都無法替代的。」
孫律師說完,看向陳浩那邊。
「而陳浩先生,除了經濟條件,還能提供什麼?」
「他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嗎?」
「他有時間陪伴孩子嗎?」
「他能保證,孩子到了陳家,能得到真正的關愛,而不是被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