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房給你弟結婚,你是我女兒,給我養老天經地義!」我爸義正言辭地住進了我家。
我二話不說,同意了。
我每天給他做他最愛吃的紅燒肉、醬肘子,頓頓大魚大肉,把他養得油光滿面。
然後,我拉著他去體檢,拿著布滿紅色箭頭的體檢報告,一臉擔憂:「爸,你這重度脂肪肝、高血脂、高血壓……可怎麼辦啊?」
從此,他每天的飯菜變成了水煮青菜,零花錢變成了各種降壓藥。
不到兩個月,我爸看著飯桌就想吐,自己捲舖蓋走人了。

門被敲響的時候,我正在處理一份緊急的策劃案。
沉悶的三聲,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感,穿透了隔音耳機。
我摘下耳機,門外的聲音變得清晰,是我爸裴建國。
「清清,開門,我沒帶鑰匙。」
他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仿佛他不是站在門外,而是站在自家的客廳中央。
我起身,腳踩在地板上沒有發出聲響。
透過貓眼,我看見他站在門口,旁邊立著一個老舊的行李箱,箱體上布滿了刮痕。
他一臉理所當然,沒有半分客人的侷促。
我打開了門。
一股陳舊的煙草味混雜著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你怎麼來了?」我平靜地問,側身讓他進來。
裴建國拖著行李箱,那老舊的滾輪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一陣刺耳的噪音。
他環視著我的小三居,目光裡帶著審視和滿意。
「我搬過來住了。」
他把行李箱往牆角一放,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像是在宣示主權。
「以後我就在這兒養老了。」
他走到沙發前,一屁股坐下,柔軟的沙發立刻陷下去一大塊。
我的心臟也跟著沉了一下,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你弟裴回要結婚了,老房子的拆遷款都給他買新房了,這你是知道的。」
他語氣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我無關的事實。
我當然知道。
我怎麼可能忘記。
簽拆遷協議的那天,燥熱的夏風吹不散會議室里的壓抑。
我媽劉玉蘭握著我的手,她的掌心粗糙又冰冷。
「清清,你就這一個弟弟,他結婚是大事,關係到我們裴家的香火。」
「你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房子對你來說不重要。」
裴建國坐在對面,手指敲著桌面,一錘定音。
「這事就這麼定了,你簽字吧。」
他們一唱一和,將我名下那份應得的份額,光明正大地劃到了裴回的名下。
我看著那份協議,上面的黑字像一隻只扭曲的蟲子,鑽進我的眼睛裡。
我沒有爭吵,也沒有反抗,只是默默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這個所謂的家,我再也沒有一毫的歸屬。
現在,這個親手斬斷我歸路的劊子手,又一次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拆遷房給你弟結婚,你是我女兒,給我養老天經地義!」
他靠在沙發上,重複著這句他信奉了一輩子的真理,眼神里全是不可動搖的威嚴。
我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
是裴回發來的微信。
一張新房客廳的圖片,吊頂的水晶燈璀璨奪目。
下面跟著一行字:「姐,你看這裝修怎麼樣?下個月就能入住了。」
螢幕的光映在我臉上,我能感覺到自己臉部肌肉的僵硬。
我摁滅手機,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掛上了淺淡的笑意。
「好,爸,你住這兒我當然歡迎。」
我走過去,開始幫他收拾那個破舊的行李箱。
「西邊那個房間朝陽,我給你收拾出來住,被褥都是新換的。」
裴建國滿意地點點頭,像是皇帝恩准了臣子的奏摺。
他對我溫順的態度習以為常。
在我過去二十八年的人生里,我一直扮演著懂事、順從的角色。
一個可以為了弟弟犧牲一切的「好姐姐」。
他以為這次也一樣。
我的手在行李箱裡翻動著他那些皺巴巴的衣物,指尖觸碰到一片冰涼。
那是我早就涼透了的心。
一個清晰的計劃,在我腦中慢慢成型。
晚上,我去了附近的超市。
購物車裡,五花肉、豬蹄、肘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又拿了幾瓶高度白酒,幾條高糖分的點心。
結帳的時候,收銀員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回到家,廚房裡很快就飄出了濃郁的肉香。
紅燒肉在鍋里翻滾著,每一塊都裹著亮晶晶的醬汁。
醬肘子燉得軟爛脫骨,香氣霸道地占據了整個屋子。
裴建國坐在飯桌前,看著一桌子的硬菜,臉上笑開了花。
「還是我女兒孝順!」他夾起一塊最大的紅燒肉,塞進嘴裡,吃得滿嘴流油。
我坐在他對面,給他倒上一杯白酒,微笑著看他大快朵頤。
「爸,喜歡吃就多吃點,以後我天天給您做。」
我的聲音很輕,很柔。
裴建國喝了口酒,滿足地打了個嗝。
「好,好,好!」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對自己晚年生活的美好憧憬。
我看著他,眼神里卻是一片不見底的寒潭。
戰爭,已經開始了。
裴建國的好日子,正式拉開了序幕。
他徹底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神仙生活。
每天,他都要睡到太陽曬屁股才慢悠悠地起床。
而我,總會準時把熱騰騰的早餐端到他面前。
今天也不例外。
「爸,吃早飯了。」
我把一盤金黃酥脆的油條,一碗濃稠的現磨豆漿,還有兩個冒著熱氣的鮮肉包,放在他面前的餐桌上。
他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過來,打了個哈欠,身上那股熟悉的煙味更重了。
「嗯。」他含糊地應了一聲,拿起一根油條就往嘴裡塞。
油脂的香氣立刻在餐廳里瀰漫開。
我看著他毫不顧忌地把一整根油條吃完,又拿起一個肉包。
這些食物,都是他年輕時最愛吃,但被我媽嚴格控制的東西。
如今在我這裡,他實現了「早餐自由」。
午餐和晚餐,更是將「孝順」二字發揮到了極致。
糖醋裡脊、鍋包肉、東坡肘子、粉蒸肉……
我變著花樣地做,每一道菜都保證高油、高鹽、高糖,絕對是重口味愛好者的天堂。
裴建國吃得油光滿面,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豐腴起來。
他走路時挺著微微隆起的肚腩,說話的聲音也比剛來時更加洪亮。
他開始頻繁地在以前工廠的老友群里炫耀。
「我女兒現在可孝順了,天天換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後面還配上一張我做的紅燒肉的圖片,那油亮的色澤引來一片讚嘆。
「老裴,你這福氣可真好!」
「是啊,不像我那兒子,一個月都見不到一次面。」
裴建國看著手機,笑得合不攏嘴,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這天下午,我媽劉玉蘭的電話打了過來。
「清清啊,你爸在你那兒還習慣吧?」
她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試探。
名為關心,實為監視。
我猜,是裴建國在她面前吹噓得太厲害,她不放心了。
「挺好的,媽,您放心吧。」我對著電話,語氣溫順。
「那就好,你可得好好伺服你爸,他辛苦了一輩子,現在是享福的時候了。」劉玉蘭又開始她那套說辭。
「我知道的。」
我停頓了一下,仿佛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下定決心。
「媽,我還尋思著,爸住我這兒,也不能讓他沒錢花。我打算每個月給他三千塊零花錢,您看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