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猶豫了。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掙扎。
他身後的王桂芬,臉色更是變了又變。
我看著他們的反應,心裡冷笑,然後使出了殺手鐧。
我捂住肚子,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哎喲……我的肚子……又痛了……」
這一聲,嚇得周默和王桂芬魂飛魄散。
「別!別!薇薇你別激動!」周默立刻慌了神。
王桂芬更是直接拍板,對著猶豫不決的周默就是一巴掌:「你還在猶豫什麼!房子重要還是我孫子重要!我告訴你周默,你要是敢讓我孫子出一點差錯,我跟你沒完!過戶!馬上就去辦過戶!」
在「金孫」的巨大誘惑和王桂芬的逼迫下,周默最終咬著牙,點了點頭。
「好……我同意。」
我躺在病床上,閉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那抹得逞的精光。
周默,王桂芬,你們永遠不會知道。
你們為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孫子,親手將自己最後的籌碼,送到了我的手上。
周默的辦事效率很高。
或者說,在我「病情」的威脅下,他不得不高。
我出院後的第二天,他就帶著我去了房產交易中心。
當那個嶄新的、只寫著我一個人名字的紅本本拿到手時,我知道,這場戰爭,我贏了一大半。
拿到房產證後,我的「孕期反應」奇蹟般地好了很多。
我不再乾嘔,也不再挑食,心情也變得「開朗」起來。
周家人看到我狀態好轉,都鬆了一口氣,更加堅信他們的決策是無比正確的。
他們開始滿懷憧憬地為我那個「未出世的兒子」準備各種東西,嬰兒床、小衣服、玩具,堆滿了半個客房。
王桂芬甚至開始研究起了各種坐月子的食譜,每天變著花樣給我燉湯。
我冷眼看著這一切,像在看一出與我無關的滑稽戲。
就在他們全家都沉浸在即將喜得金孫的喜悅中時,一個驚天噩耗,從天而降。
周雪投資失敗了。
那兩百萬拆遷款,血本無歸。
原來,周雪那個所謂的「精英男友」,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他編造了一個高回報的投資項目,哄騙周雪把所有的錢都投了進去。
錢一到手,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百萬,就這麼打了水漂。
這個消息,像一顆炸彈,在周家炸開了。
王桂芬聽到消息,當場就氣得暈了過去,被送進了醫院。
周建國一夜之間白了頭,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
周雪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整日以淚洗面。
整個周家,從雲端瞬間跌入了地獄。
周默焦頭爛額,一邊要照顧住院的母親,一邊要安撫崩潰的妹妹,還要想辦法填補這個巨大的窟窿。
他來找我,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頹敗和懇求。
「薇薇……家裡出事了……小雪她……她被騙了……」
他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看著我,艱難地開口:「你……你能不能……先拿出一點錢來,幫家裡周轉一下?我媽住院要錢,家裡現在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我正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塗著指甲油,鮮紅的顏色,像極了那個房產證的封皮。
我頭也沒抬,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沒錢。」
「怎麼會沒錢?」周默急了,「我每個月的工資不是都打你卡上了嗎?還有你自己的工資……」
「哦,你說那個啊。」我吹了吹剛塗好的指甲,慢條斯理地說,「我給自己報了幾個班,瑜伽、插花、烘焙,都是為了胎教。還買了一些孕婦用的東西,七七八八的,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當然,這都是謊話。
他的錢,我一分沒動,全都轉到了我自己的另一張卡里。
周默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難以置信。
「薇薇,現在是家裡最困難的時候!你就不能幫幫我嗎?那也是我的錢!」
「你的錢?」我終於抬起頭,看著他,笑了,「周默,你是不是忘了,你把工資卡交給我的時候,說的是什麼?你說,這是給孩子的保障。現在,我為了孩子花掉了,有什麼問題嗎?」
他被我堵得啞口無言。
我站起身,從臥室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輕輕地放在他面前。
「既然你今天來了,正好,我們把這件事也辦了吧。」
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和上次那份不同,這一份,在財產分割那一欄,寫得清清楚楚。
婚前房產,歸女方所有。
婚後,男方上交的全部工資,視為對女方在這段婚姻中所受精神損失的補償,也歸女方所有。
至於我們那個「共同的」孩子……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決定了,這個孩子,我不要了。撫養權,也放棄。」
周默看著那份協議,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全身僵硬。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我,眼睛裡充滿了血絲。
「你……你說什麼?你不要孩子了?沈薇,你瘋了嗎!那是我們的孩子!」
「是嗎?」我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變得冰冷而殘忍,「周默,你真的以為,我懷孕了嗎?」
「你……什麼意思?」
周默的聲音在顫抖,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只剩下死人般的蒼白。
我沒有說話,只是從抽屜里拿出了一疊東西,甩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那是幾張網購訂單的截圖。
商品名稱,赫然寫著:惡作劇驗孕棒、影視道具 B 超單。
還有一張,是我在醫院的朋友發給我的聊天記錄,上面詳細記錄了我們「串通」的全過程。
周默的目光,死死地釘在那些截圖上,他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真相,像一把最鋒利的劍,將他所有的偽裝和幻想,都刺得千瘡百孔。
沒有懷孕。
沒有金孫。
一切,都只是我精心布置的一場騙局。
一個為了報復他們全家的,盛大的騙局。
「為什麼……」他抬起頭,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和崩潰,「沈薇,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對你?」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周默,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們一家人,把我當成免費的保姆,肆意壓榨;把我爸媽給我買的房子,當成你們自己的家;為了算計我的財產,不惜策劃出『假懷孕』這種噁心的戲碼。你們這麼對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為什麼』?」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著頭,發出了困獸般的嗚咽。
他崩潰了。
這個一直以來都活在自己「孝子賢孫」美夢裡的男人,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終於徹底崩潰了。
他試圖挽回,他哭著求我,說他錯了,說他混蛋,說他願意做牛做馬補償我。
但,一切都太晚了。
我冷漠地看著他,將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
「簽字吧。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我給你留點體面。」
周默走後沒多久,王桂芬和周建國就找上門來了。
大概是周默把一切都告訴了他們。
王桂芬剛從醫院出來,臉色還很差,但一看到我,就跟瘋了一樣衝過來,想打我。
「你這個毒婦!你這個騙子!你還我孫子!你還我孫子!」
我輕易地躲開了她。
看著她那張因憤怒和絕望而扭曲的臉,我只覺得可悲。
「你的孫子?王桂芬,從頭到尾,哪來的孫子?那不過是你們一家人貪婪的慾望,催生出來的幻影罷了。」
真相,對他們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老房子拆了。
兩百萬拆遷款,沒了。
兒子的婚房,現在成了前兒媳的。
他們引以為傲的「金孫」,也是假的。
一夜之間,他們失去了一切。
王桂芬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再次氣得暈了過去,被周建國手忙腳亂地扶住。
周雪也來了,她比之前憔悴了很多,看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怨毒和不甘。
「沈薇,你真狠。」
「跟你們一家人比起來,我還差得遠。」我毫不示弱地回敬。
最終,他們一家人,像一群斗敗的公雞,灰溜溜地離開了。
我站在窗前,看著他們互相埋怨、互相指責著遠去的背影,只覺得無比的諷刺。
他們擠在狹小的出租屋裡,曾經的和睦與親情,在巨大的變故面前,碎得一乾二淨,只剩下無盡的爭吵和推卸責任。
我拉上窗簾,將那一家人的醜態,隔絕在我的世界之外。
離婚手續辦得出奇的順利。
周默大概是被打擊得徹底沒了心氣,也或許是知道再糾纏下去只會更難堪,他很痛快地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天,天很藍。
我走出民政局的大門,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
三年的婚姻,像一場漫長的噩夢,終於醒了。
我沒有 留戀,也沒有 傷感,只有如釋重負的輕鬆。
我把房子掛在中介,很快就找到了買家。
然後,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屬於這個城市的一切,都打包處理掉。
我拉黑了周家所有人的聯繫方式,包括那些曾經看我笑話的親戚。
這個充滿了壓抑和算計的地方,我一秒鐘都不想再多待。
離開那天,我拉著行李箱,在樓下等網約車。
街角處,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周默。
他就站在那裡,遠遠地看著我,眼神複雜得像一團打結的線。
有悔恨,有不甘,有痛苦,還有 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想朝我走過來,但最終還是沒有動。
我們之間,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卻像是隔著一個無法逾越的銀河。
車來了。
我沒有再看他一眼,決絕地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師傅,去機場。」
後視鏡里,他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一個模糊的黑點,消失不見。
我賣掉了房子,拿著那筆錢,去了一個我一直想去的南方城市。
那裡四季如春,溫暖濕潤。
我在一個安靜的街角,用那筆錢,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每天,我與鮮花為伴,陽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空氣中都瀰漫著清新的香氣。
我剪去了一頭長髮,換上了自己喜歡的、舒適的衣服,不再為了取悅任何人而打扮。
我開始重新拾起畫筆,在閒暇的時候,畫下花店裡的每一處風景,畫下窗外每一個路過的、帶著笑意的臉龐。
我的生活,平靜,自由,且充滿了希望。
過去那些人,那些事,都像上輩子的記憶,遙遠而模糊。
我終於,活成了我自己喜歡的樣子。
這天下午,陽光正好。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走進花店,他身上帶著乾淨的皂角香氣,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
「老闆,我想買一束花,送給一個……我想要追求的女孩子。」
我抬起頭,迎上他溫暖的目光,也笑了。
「好啊,你想要什麼樣的?」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才剛剛開始。
而這一次,我將為自己,燦爛地盛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