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聽！你聽聽芳芳多懂事！」王桂花立刻接上話，開始她的經典哭訴戲碼，「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給他娶了媳婦，現在倒好，兒子被狐狸精迷了心，不孝順！兒媳婦尖酸刻薄，容不下弟媳！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乾嚎起來，聲音又響又亮，成功吸引了走廊上幾個路過的病患家屬探頭探腦。
陸銘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媽，你鬧夠了沒有？這裡是醫院！」
「我鬧？我鬧什麼了？我就是心疼我的孫子！你這個當大伯的，不心疼自己的親侄子，反而幫著一個外人欺負你弟媳！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嗎？對得起你弟弟陸遠嗎？」
王桂花越說越激動，矛頭直指陸銘。
就在這時，一直在我床邊「委屈」的李芳，突然「哎喲」一聲，身體一歪，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誇張地朝我的床沿撞過來。
我下意識地往裡縮了縮，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芳芳！芳芳你怎麼了！」
王桂花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撲到李芳身邊，那速度，哪有半點需要人贍養的虛弱。
「是不是她推你了？這個惡毒的女人！她要害我的孫子！」
這聲尖叫成功地把護士吸引了過來。
「怎麼回事？這裡是病房，請保持安靜！」護士長皺著眉走進來。
王桂花和李芳像是等到了裁判，立刻開始了一唱一和的表演。
「護士你快來看看啊！我這個兒媳婦，仗著自己要生了，就欺負我另一個懷孕的兒媳婦！剛剛還推她，想害我孫子！」
「我……我沒有……」李芳捂著肚子，眼淚說來就來，「我就是想跟嫂子說幾句話，她就……她就讓我滾……」
周圍看熱鬧的人對著我指指點點，那些同情的、鄙夷的目光像無數根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身上。
我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堵得厲害，想大聲辯解，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我絕望的時候，陸銘擋在了我的床前。
他沒有看我，而是用一種極其冷靜的眼神制止了我。
然後，他轉向護士長，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
「護士長，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愛人馬上要生了，情緒很不穩定，需要絕對安靜的休養環境。我母親和弟媳可能也是關心則亂，有些激動。」
他的話滴水不漏，既解釋了情況，又給了王桂花和李芳一個台階。
護士長點點頭，嚴肅地對王桂花說：「家屬請注意一下，產婦的情緒對生產很重要，請你們先出去，不要在這裡吵鬧。」
王桂花還想說什麼，但陸銘的眼神已經徹底冷了下來。
「媽，如果你再在這裡胡攪蠻纏，影響夏溪生產，我馬上報警，以騷擾和蓄意傷害的名義。」
「報警」兩個字，像一盆冷水，終於澆滅了王桂花囂張的氣焰。
她大概沒想到，陸銘會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她和李芳對視一眼，眼神里充滿了不甘和怨恨。
「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的！生個賠錢貨出來，有你哭的時候！」
王桂花丟下一句惡毒的詛咒，拉著李芳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李芳在轉身的瞬間，回頭看了我一眼。
她的臉上沒有了剛才的委屈，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冰冷的，充滿挑釁的笑容。
那眼神仿佛在說：夏溪，這只是個開始，我們走著瞧。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
我看著再次擋在我面前的陸銘，他強硬地護住了我，可為什麼，我心裡的不安反而更加強烈了？
這場戰爭，似乎才剛剛拉開序幕。
03
病房裡終於恢復了安靜，可我心裡卻翻江倒海，再也無法平靜。
李芳離開時那個得意的冷笑，像一根刺，扎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我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放著剛才的畫面，一個細節突然跳了出來。
李芳那個「奇大無比」的肚子。
她懷孕才七個多月，肚子卻比我這個臨產的還要大上一圈，而且形狀很奇怪，挺得非常高，非常圓，像是在衣服底下塞了一個完美的球體。
我回想起她懷孕以來的種種異常。
她從來沒有在我們面前明確說過預產期，每次問起，都含糊其辭。
我們住得不遠，偶爾會在小區里碰到，我注意到，她的肚子大小似乎不太規律，有時候看著很大，有時候又好像小了一些。
她也從沒像我一樣，在朋友圈曬過B超單，或者分享過產檢的經歷。婆婆王桂花每次提起，都用一句「芳芳怕羞」來搪塞。
一個又一個疑點串聯起來，一個荒謬卻又似乎合理的猜測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陸銘……」我虛弱地開口。
他立刻走過來，握住我的手：「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搖搖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有沒有覺得……李芳的肚子，有點奇怪？」
陸銘的眼神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這種沉默，讓我心裡的猜測又加重了幾分。
然後，他抬起頭，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著我，反問道：「你覺得李芳……真的懷孕了嗎？」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他竟然也這麼想！或者說，他早就知道了什麼？
我急切地想從他臉上找到答案：「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你告訴我！」
陸銘卻搖了搖頭，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聲音低沉而有力。
「我只是不希望你被無辜的人傷害。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發現，自己去證實。那樣，你才會真正看清一些人，一些事。」
他的話像一個謎語，讓我更加困惑。
他到底想讓我發現什麼？他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趁著我躺下休息的間隙，陸銘說出去給我買點水果，悄悄離開了病房。
我沒有睡著，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沒過多久，我聽到走廊盡頭傳來他刻意壓低的聲音，像是在打電話。
我聽不清全部內容，但幾個關鍵詞斷斷續續地飄了進來。
「……資料都拿到了嗎？」
「……對，那份報告是關鍵。」
「……時機快到了，按計劃進行。」
「……醫院這邊我已經安排好了，確保萬無一失。」
資料？報告？時機？計劃？
這些詞在我腦子裡盤旋，像一團解不開的亂麻。
我偷偷拿出手機，將這幾個詞記在備忘錄里，腦子飛速運轉，試圖將這些碎片拼湊起來。
陸銘到底在調查什麼？
他說的「時機」，又是指什麼？
我開始回想我和陸銘結婚以來的點點滴滴。他一直是個體貼的丈夫，但性格偏向隱忍，尤其是在他母親面前。可今天，他卻像變了一個人。
我突然意識到，他偶爾會表現出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比如有一次，公司一個項目出了問題，所有人都焦頭爛額，他只是聽我抱怨了幾句，就精準地指出了問題的核心，甚至比我這個項目參與者看得還透徹。
只是那時候，我沉浸在幸福中，把這一切都歸結為他聰明，並沒有深思。
現在想來，他的沉穩內斂之下，似乎一直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鋒芒。
陸銘很快回來了，手裡提著一袋我愛吃的車厘子。
他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坐在床邊，一顆一顆地洗乾淨，耐心地喂給我吃。
「我們給寶寶取個什麼名字好呢？如果是女兒，叫陸思齊怎麼樣？『見賢思齊』的『思齊』。」
他溫柔地聊著未來，營造出一種溫馨甜蜜的氛圍，好像想用這種方式沖淡我心裡的疑慮。
可他越是這樣，我心裡的警覺就越是強烈。
我假裝不經意地問：「你今天那樣對媽，以後……關係不是更僵了？」
陸銘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的。夏溪，你只需要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和我們的孩子。」
他的眼神真誠而懇切，但我能感覺到，他依然沒有對我完全敞開心扉。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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