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再給他們母子情深表演的機會。
我走回自己的臥室,拿出了我那個不大的行李箱,打開,開始收拾我的東西。
我的動作很利索,只拿走了屬於我的衣物、電腦、證件,以及我父母送給我的那些首飾。
至於那些和張偉共同購置的東西,我一樣都沒碰。
當我拖著行李箱走出臥室時,婆婆還跪在地上,張悅則抱著她哭。
那場面,看起來悽慘又可笑。
「林晚!你真的要走?」婆婆抬起頭,老淚縱橫地看著我,「你非要把這個家弄得妻離子散才甘心嗎?我們張家到底哪裡對不起你了?」
直到此刻,她依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很可悲。
我停下腳步,平靜地對她說:「媽,你們沒有對不起我。你們只是,沒把我當成過人。」
說完,我不再看她們,拖著行李箱,走向了大門。
08
我打開門,正準備踏出去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聲悽厲的嘶吼。
「林晚!你給我站住!」
是張偉。
他竟然這麼快就趕回來了。
他氣喘吁吁地堵在門口,臉色煞白,頭髮凌亂,襯衫的扣子都扣錯了一顆。
他死死地盯著我手邊的行李箱,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和驚恐。
「你要去哪兒?」他嘶啞著聲音問,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我冷冷地看著他,試圖掙脫,卻被他攥得更緊。
「放手。」我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我不放!」他咆哮道,情緒幾近失控,「我說了我不同意離婚!你不能走!有什麼事我們回家說,你這樣拖著行李箱出去,像什麼樣子!讓鄰居看到了怎麼想?」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乎的是鄰居的看法,是他的面子。
「張偉,」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你和你妹妹合夥算計我的那一刻起,這裡,就不是我的家了。」
我的話像一把刀,狠狠地刺中了他。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抓著我的手不自覺地鬆了幾分力道。
客廳里,婆婆和張悅也圍了上來。
婆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拉著張偉的胳膊:「兒子,你快勸勸她!她非要離婚啊!這可怎麼辦啊!」
張悅則躲在後面,低著頭,不敢看我。
張偉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他放開我的手腕,轉而抓住我的肩膀,語氣軟了下來,帶著濃濃的哀求:「晚晚,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該為了小悅那樣對你,不該說那些混帳話。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們不離婚,我們好好過日子。」
他開始道歉,開始懺悔。
但他的眼睛裡,只有恐懼,害怕失去我的恐懼,害怕婚姻破裂的恐懼,卻沒有一絲一毫髮自內心的愧疚。
「原諒你?」我看著他這張熟悉的臉,只覺得無比陌生,「張偉,你讓我怎麼原諒?當我被你媽指著鼻子罵是賊的時候,你在哪裡?當你妹妹顛倒黑白,把所有髒水都潑到我身上的時候,你在哪裡?哦,對了,你在開會,你在和你的妹妹商量著,怎麼用八萬塊錢,把我這個『外地人』打發掉。」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他急切地搖頭,「我只是……我只是想讓事情快點平息下來……」
「用犧牲我的方式來平息?」我步步緊逼,「張偉,這不是你第一次這麼做了。結婚三年,每次我和你媽、你妹妹有矛盾,你永遠都是那句『她是我媽』『她是我妹妹』『你讓著她們點』。
我讓了,我忍了,我以為我的退讓能換來家庭和睦,能換來你的體諒。
可我換來了什麼?
我換來的是她們的得寸進尺,換來的是你的理所當然,換來的是今天這場精心設計的陷害!」
我越說越激動,積壓在心底所有的委屈和失望,如同決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在你眼裡,我林晚到底是什麼?一個可以幫你孝順母親、照顧妹妹、還能自己賺錢養家的保姆?一個沒有脾氣、沒有尊嚴、可以任由你們搓圓搓扁的受氣包?」
我的質問,讓張偉的臉色越來越白。
他張著嘴,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婆婆見狀,又沖了上來,對著我哭喊:「林晚,你就看在媽今天給你跪下的份上,你就原諒張偉這一次吧!都是我們的錯,都是我和小悅的錯!你打我,你罵我,都行!只要你們不離婚!」
「是啊嫂子,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張悅也終於鼓起勇氣,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對著我哭道,「我不該鬼迷心竅去當鐲子,更不該冤枉你!你打我吧,罵我吧!求求你不要跟我哥離婚!」
他們一家人,此刻都圍著我,一個哀求,一個下跪,一個哭泣。
這場景,如果被外人看到,一定會覺得我林晚鐵石心腸,不近人情。
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早已在他們聯手鑄造的冰窖里,凍成了一塊堅冰。
遲來的道歉,比草還賤。
我沒有再理會他們的表演,繞開他們,重新拉住了行李箱的拉杆。
「林晚!」張偉見我決意要走,再次撲了上來,這一次,他竟然張開雙臂,用身體死死地堵住了大門。
「今天,你哪裡都不許去!」他紅著眼睛,像一頭困獸,「你要走,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09
看著張偉那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以及他口中那句幼稚又可笑的威脅,我心中最後一點殘存的悲哀,也消失殆盡了。
我沒有跟他爭吵,也沒有去推他。
我只是默默地退後兩步,從包里拿出了手機。
然後,當著他們一家三口的面,我按下了110。
「喂,您好,是xx派出所嗎?我要報警。」我的聲音清晰而冷靜,「地址是xx小區x棟x單元xxx。這裡發生了家庭糾紛,有人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的舉動,讓張家三口人徹底石化了。
他們誰也沒想到,我會真的報警。
在他們的認知里,「家醜不可外揚」,無論鬧得多凶,都應該關起門來自己解決。
而我,這個他們眼中的「外地媳婦」,竟然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林晚!你瘋了!」張偉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衝過來想搶我的手機,被我靈巧地躲開了。
「你居然報警?你要讓全小區的警察都來看我們家的笑話嗎?」他氣急敗壞地低吼,聲音里充滿了羞憤。
「笑話?」我舉著手機,冷冷地看著他,「張偉,從你們一家人合起伙來栽贓我偷東西的那一刻起,我們家就已經是個笑話了。現在,我只是想讓警察同志來評評理,一個公民的人身自由,是不是可以被自己的丈夫隨意限制。」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婆婆也慌了,她手足無措地看著我,又看看兒子,「這……這可怎麼辦啊!警察來了……這……這……」
警察來得很快,不到十分鐘,門鈴就響了。
張偉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想去攔,卻又不敢。
最終,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去開了門。
兩位警察同志站在門口,表情嚴肅。
「哪位報的警?發生了什麼事?」
「警察同志,是我。」我側身讓他們進來,指了指屋裡的情況,「我丈夫,以及我的婆婆和小姑子,因為一些家庭矛盾,限制我離開。」
警察的目光掃過客廳里狼狽不堪的三人,以及我腳邊的行李箱,大概明白了情況。
其中一位年長一些的警察看向張偉,語氣嚴肅地問:「是這樣嗎?為什麼不讓你妻子離開?」
張偉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支支吾吾地說:「沒……沒不讓她走……就是……夫妻倆吵架,我想讓她冷靜一下……」
「冷靜一下就可以限制人身自由嗎?」警察的語氣嚴厲了起來,「《治安管理處罰法》規定,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是要受到處罰的。
你們是夫妻,有矛盾可以溝通,可以去民政局,但不能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在警察的訓誡下,張偉耷拉著腦袋,一句話也不敢說。
婆婆和張悅更是嚇得縮在沙發角落,大氣都不敢出。
「這位女士,」警察轉向我,「你現在可以安全地離開了。如果他再有任何阻攔或者威脅你的行為,你可以隨時再聯繫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