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自己倒了杯水，站在窗前，望著城市的燈火。這半年來，我每晚都會這樣想像家裡的情景：蘇晴和茜茜一定已經睡了，家裡靜悄悄的，只有鐘錶的滴答聲。但現在，這個畫面里多了一個人——蘇雨。
蘇雨比蘇晴小五歲，從小被寵著長大，性格活潑外向，與內斂的蘇晴截然不同。我和蘇晴相識在大學，那時蘇雨還在上高中。後來，我和蘇晴結婚，蘇雨作為伴娘，在婚禮上哭得比新娘還傷心，說捨不得姐姐。
思緒飄飛間，我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睡不著？」蘇雨的聲音。
我轉過身，「嗯，時差還沒倒過來。」
她穿著睡衣，頭髮散落在肩上，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要喝點熱牛奶嗎？有助於睡眠。」
「不用了，謝謝。」我禮貌地回絕。
她走到我身邊，也看向窗外，「半年不見，你好像瘦了。」
「工作壓力大。」我簡短地回答。
「林野，」她突然轉向我，「我很抱歉。」
「為什麼道歉？」
「就是...」她欲言又止，「算了，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如果不是我來打擾，你和姐姐的重逢應該更浪漫。」
我笑了笑，「沒關係，家人之間不需要這些。」
「林野，我問你，」她猶豫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蘇晴背叛了你，你會怎麼做？」
我心裡咯噔一下，「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好奇，」她避開我的目光，「我前男友就是出軌了，所以才分手。我就想知道，男人會怎麼看待這種事。」
「我相信蘇晴不會。」我平靜地說，「我們之間有足夠的信任。」
「即使你常年不在家？」她追問。
「即使如此。」我堅定地回答，同時心裡湧起一陣不安。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姐姐很愛你，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也很愛她。」
「那茜茜呢？」她又問，「你愛茜茜嗎？」
「當然，她是我的命。」
「那為什麼你寧願在國外工作，也不願意留在她身邊？」蘇雨的話裡帶著一絲指責。
我深吸一口氣，「蘇雨，我想你誤會了什麼。我在國外工作是為了給家人更好的生活，不是因為不愛他們。」
「可是，」她的聲音低了下來，「物質上的富足，真的比父愛更重要嗎？」
我被她問住了。這個問題，其實在我心裡盤旋了很久。每次視頻通話結束，看著茜茜失落的小臉，我都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我會做出改變的，」最終，我說，「這次回來後，我打算向公司申請調回國內工作。」
「真的嗎？」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嗯，已經決定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客廳門口——茜茜揉著眼睛，手裡抱著她最愛的泰迪熊。
「爸爸，我做噩夢了。」她可憐巴巴地說。
我立刻走過去，把她抱起來，「沒事，爸爸在這兒呢。」
「我夢見你又不見了，」她靠在我肩上，小聲抽泣，「就像上次一樣。」
「上次？」我疑惑地問。
「嗯，就是你來了，然後又走了。」
我和蘇雨對視一眼，她的表情有些慌亂。
「茜茜，爸爸一直在國外工作，沒有回來過。」我耐心解釋。
「可是我看見了，」茜茜固執地說，「爸爸和小姨在一起，還說要帶小姨去旅行。」
我的心跳加速，「茜茜，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沒有！」她撅起小嘴，「就是爸爸！爸爸還親了小姨的臉！」
蘇雨急忙走過來，「茜茜，那是阿姨的朋友，不是你爸爸。你看錯了。」
「沒有看錯！」茜茜搖頭，「他和爸爸長得一模一樣！」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茜茜，乖，回去睡覺好嗎？爸爸送你。」
把茜茜哄睡後，我回到客廳，蘇雨仍站在那裡，臉色蒼白。
「林野，關於茜茜說的...」
「我相信她認錯人了，」我打斷她，「畢竟她才三歲，分辨能力有限。」
「嗯，一定是這樣。」她點點頭，語氣卻不太自然。
「不過，」我看著她的眼睛，「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她避開我的目光，「沒...沒什麼。我也該睡了，明天還要早起上班。晚安。」
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我的心沉了下去。這一晚上的對話和茜茜的話，讓我隱約感到有什麼事情被隱瞞著。但究竟是什麼，我不敢深想。
回到臥室，蘇晴側躺著，背對著我。我輕輕爬上床，不確定她是否已經睡著。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問清楚。
「晴晴，」我輕聲叫她，「你睡了嗎？」
她沒有回應。我伸手撫上她的肩膀，感到她的身體微微一顫。
「我知道你沒睡，」我說，「我們需要談談。」
她慢慢翻過身，在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覺到她的眼睛正盯著我。
「談什麼？」她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反常。
「茜茜剛才說的話...」我斟酌著詞句，「她說看到我和蘇雨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她輕笑一聲，「或許你該問問你自己。」
我愣住了，「晴晴，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在國內吧？我這半年一直在國外，你是知道的。」
「是嗎？」她坐起來，打開床頭燈，「那為什麼上個月有人看到你在西郊公園？那為什麼茜茜會說見到你？那為什麼...」她的聲音哽咽了。
「等等，」我也坐起來，「誰看到我了？」
「我同事，」她擦了擦眼角，「她說看到你和一個年輕女人在一起，很親密的樣子。我當時不信，以為她認錯了。可是後來茜茜也說看到你...」
「晴晴，」我握住她的手，「我發誓，我這半年沒有回國一步。你可以查我的護照記錄，簽證記錄，機票記錄，酒店入住記錄，一切都可以證明。」
「那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搖頭，「但我向你保證，我沒有背叛你，更沒有和蘇雨...」
她猛地抽回手，「我沒說是蘇雨。」
我一時語塞，「我...我只是因為茜茜提到她...」
「林野，」她的眼睛直視著我，「如果你有什麼事瞞著我，現在是坦白的最後機會。」
「我沒有任何事瞞著你，」我認真地說，「我愛你，也愛茜茜，這半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們。」
我試圖再次握住她的手，但她避開了。「我累了，先睡吧。」說完，她關掉燈，重新躺下，背對著我。
黑暗中，我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力。明明回到了家，卻像是置身於一場我不理解的戲劇中，所有人都在演出，只有我不知道劇本內容。
第二天一早，我被電話鈴聲驚醒。是楊總。
「林野，緊急情況，我們需要你今天下午來一趟公司。」
「什麼？」我困惑地看了眼時間，才早上七點，「楊總，我剛回國，能不能——」
「不能，」他斬釘截鐵地打斷我，「客戶突然提出新需求，只有你最清楚項目細節。十二點前到辦公室，我們開會討論。」
掛斷電話，我嘆了口氣。蘇晴已經起床了，臥室里只有我一個人。我簡單洗漱後來到餐廳，發現蘇晴正在準備早餐，茜茜坐在餐椅上吃著麥片，蘇雨則不見蹤影。
「早上好，」我說，「蘇雨呢？」
「出去買東西了，」蘇晴頭也不抬地回答，語氣冷淡。
「爸爸！」茜茜朝我揮手。
我走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公主早上好。」
「楊總的電話？」蘇晴問。
「嗯，」我無奈地說，「讓我下午去公司一趟，有緊急情況。」
「果然，」她冷笑一聲，「你的緊急情況永遠比家庭重要。」
「晴晴，」我走到她身邊，「不是我想去，是真的有急事。我很抱歉...」
「你總是很抱歉，」她把煎好的雞蛋放在盤子裡，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後繼續做同樣的事。」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她說得沒錯，這些年來，我的確把工作放在了第一位，一次又一次地讓家人失望。
「這次不一樣，」我輕聲說，「我已經決定了，要申請調回國內。」
「真的？」她終於抬頭看我，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真的，」我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再錯過茜茜的成長，也不想再讓你一個人承擔所有。」
她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復了防備，「希望不是又一個空頭支票。」
早餐在沉默中進行。茜茜似乎感受到了大人之間的緊張氣氛，也變得異常安靜。吃完飯，我本想幫忙收拾，但蘇晴堅持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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