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也無法相信,這些話會出自那個平日裡對我笑臉相迎、一口一個「好女婿」的岳父口中。
原來,所有的和善和親情,都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的偽裝。
一旦觸及到他們的核心利益——也就是他們的寶貝兒子王強,他們就會立刻撕下虛偽的面具,露出最貪婪、最醜陋的獠牙。
一種前所未有的噁心和寒意從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掏出煙盒,顫抖著點燃了一支煙,尼古丁的辛辣味道嗆得我一陣咳嗽,眼淚都流了出來。
煙霧繚繞中,王麗的臉龐在我的腦海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我努力回想我們過去的甜蜜時光,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溫馨的日常,可它們此刻都被「離婚」和「打掉孩子」這些字眼襯托得像一個笑話。
我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王麗和她的家人,是緊緊捆綁在一起的利益共同體。
在這個共同體里,她弟弟王強的利益是最高準則,而我,這個所謂的丈夫、女婿,不過是一個可以隨時被壓榨、被犧牲的賺錢工具。
他們之所以看上我,或許根本不是因為王麗有多愛我,而是因為我看起來老實、能幹、會掙錢,是個可以長期供養他們一家的「優質血包」。
想通了這一點,我心中的悲傷和憤怒,竟然慢慢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平靜和決絕。
這樣的婚姻,這樣的家庭,就像一個不斷吸血的沼澤,再不掙脫,我整個人生都將被吞噬。
我摁滅了煙頭,轉身走回辦公室,跟一臉錯愕的領導請了假。
我沒有回家,那個地方已經不再讓我感到溫暖,而是像一個冰冷的牢籠。
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裡遊蕩。
最終,車子停在了我父母家的小區樓下。
看著那扇熟悉的窗戶里透出的溫暖燈光,我的眼眶一熱。
這才是我的家,無論我多大年紀,無論我身在何方,這裡永遠是我的港灣。
我調整好情緒,走進樓道,敲響了家門。
開門的是我媽,看到我,她一臉驚喜:「峰啊,你怎麼回來了?吃飯了嗎?」「還沒。」我換上鞋,走進屋裡。
我爸正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見我回來,也露出了笑容:「今天不加班?」「嗯,不加了。」我爸媽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
他們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慈愛和擔憂。
我媽給我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麵條,坐在我對面,小心翼翼地問道:「峰啊,你跟小麗……是不是吵架了?」我扒拉麵條的手一頓,抬起頭,看到父母眼中藏不住的關切。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但事到如今,再隱瞞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嗯,吵了。」我把弟弟結婚隨禮,以及王麗大吵大鬧,岳父打電話逼我拿錢給小舅子買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們。
我刻意隱去了岳父用孩子威脅我的那段,我怕他們承受不住。
即便如此,聽完我的敘述,我爸已經氣得拍案而起:「豈有此理!這簡直就是敲詐勒索!他們把我們林家當成什麼了?提款機嗎?」我媽也氣得眼圈發紅,拉著我的手說:「兒子,這事你做得對!咱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什麼給他們那個不爭氣的兒子買房!小麗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明事理!」看著義憤填膺的父母,我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我此刻最需要的力量。
我爸冷靜下來,抽著煙,沉聲說道:「峰,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真要跟小麗離婚?」
04
「離婚」兩個字從父親口中說出,沉甸甸地壓在我的心上。
我沉默了。
儘管王麗和她家人的所作所為讓我心寒至極,但一想到離婚,想到那個曾經深愛過的女人,想到她肚子裡我們共同的孩子,我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痛得無法呼吸。
我爸看出了我的猶豫,嘆了口氣:「爸知道你捨不得。畢竟是三年的夫妻,還有了孩子。這樣吧,你先別急著做決定。今天就在家住下,冷靜一下。明天,我跟你媽,我們一起去小麗娘家一趟,跟她父母好好談談。我想,當著我們的面,他們總不至於那麼不講道理。」我媽也附和道:「對對對,我們去談談。小麗可能就是一時糊塗,被她爸媽給煽動的。我們把道理講清楚了,她會明白的。」看著父母花白的頭髮和擔憂的眼神,我實在不忍心拒絕他們的好意。
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或許,王麗只是一時被娘家人蒙蔽了心智。
我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一夜,我睡在自己從小長大的房間裡,卻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我爸媽就準備了許多禮品,說第一次上親家門不能空著手。
看著他們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上午九點,我們一家三口,懷著複雜的心情,敲響了岳父岳母家的門。
開門的是王麗。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把臉轉向一邊,眼神冰冷。
當她看到我身後的父母時,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還是不情不願地喊了聲:「叔叔,阿姨。」岳父岳母聽到動靜,也從客廳里走了出來。
看到我們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岳父的臉上堆起了虛偽的笑容:「哎呀,親家、親家母,你們怎麼來了?快請進,快請進!」一場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鴻門宴」就此拉開序幕。
分賓主坐下後,我爸開門見山,語氣誠懇地說道:「親家,今天我們來,是為了孩子的事。小峰和小麗吵架,我們做父母的也有責任,沒把孩子教育好。小峰給他弟弟隨禮八萬八,這事做得是有些欠妥當,沒提前跟小麗商量。我在這裡,替他給你們道個歉。」說著,我爸竟然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
我媽也趕緊說:「是啊親家母,小麗還懷著孕呢,可不能生氣。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和,沒什麼過不去的坎。」王麗的母親,我的岳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親家母,話可不能這麼說。八萬八,那可不是個小數目。我們家小麗委屈著呢。」岳父接過話頭,矛頭直指我:「是啊,小峰這事辦得太不地道了!都是一家人,怎麼能分得那麼清楚?他給自己的親弟弟買房,就能拿出八萬八。現在他小舅子買房,就差十五萬,他這個當姐夫的,就一毛不拔。這傳出去,讓別人怎麼看我們王家?」我爸的臉色沉了下來:「親家,話不能這麼說。小峰給他弟弟的錢,是他自己掙的獎金,不算夫妻共同財產。再說了,給弟弟隨禮,和給小舅子買房,這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怎麼就是兩碼事了?」岳母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我兒子,就不是他林峰的親人了嗎?我女兒嫁給他,就是他林家的人了,我兒子就是他半個弟弟!他就有義務幫襯!」就在這時,裡屋的門開了,那個好吃懶做的小舅子王強,打著哈欠走了出來。
他看到我們,也只是懶洋洋地打了聲招呼,然後就一屁股坐在王麗身邊,拿起桌上的蘋果自顧自地啃了起來,仿佛我們正在討論的事情與他毫無關係。
他的這副模樣,徹底點燃了我心中的怒火。
我看著王麗,一字一句地問道:「王麗,這也是你的意思嗎?你也覺得,我必須拿出十五萬給你弟弟買房,否則就是我對不起你們家,我們這婚就得離,是嗎?」王麗被我問得一愣,她看了一眼身邊的父母和弟弟,眼神有些躲閃,但最終還是咬著牙,點了點頭:「林峰,我弟就快結婚了,我這個當姐姐的不能不管。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你就當幫幫我,行嗎?」她的語氣軟了下來,似乎是在懇求。
可我知道,這不過是他們一家人商量好的策略,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罷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王強就把啃了一半的蘋果往桌上一扔,不耐煩地說道:「姐,你跟他廢什麼話!讓他給錢就完了!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不就十五萬嗎?對他來說不是小意思?不給錢,就讓他滾蛋,跟你離婚!」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將我心中最後一點幻想徹底澆滅。
我看著眼前這一家人的嘴臉,岳父的貪婪,岳母的蠻橫,王強的無賴,以及王麗——我曾經深愛的妻子——此刻的麻木和理所當然。
我忽然覺得很可笑,我竟然還對他們抱有希望,竟然還想著能夠溝通。
我深吸一口氣,從極度的憤怒中冷靜下來。
我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最後落在王麗的臉上。
她說:「你想要離婚,是嗎?」
05
王麗被我異常平靜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她沒想到在我父母面前,我會如此直接地把「離婚」兩個字擺到檯面上。
她的父母顯然也沒料到,我這個在他們眼中一向「老實好欺負」的女婿,會突然變得如此強硬。
岳父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岳母則是一副準備撒潑吵架的架勢。
王麗騎虎難下,她的自尊心,以及被家人煽動起來的情緒,讓她無法退縮。
在短暫的猶豫後,她迎上我的目光,梗著脖子說道:「是!你要是不肯幫我弟,這日子就沒法過了!離就離!」「好。」我只說了一個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