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的,明顯不夠看。
於是我對她說:「這時候你不應該說話。你應該欲言又止、含羞帶怯、目光躲閃,等我自己去猜、去發現,這才是高段位的添堵,懂嗎?」
然後她就真的開始目光躲閃,接著落荒而逃。
不過現在看來,我給她的教訓不夠深。
「季小姐,傅總在開會,沒有時間,您如果有事,可以提前預約。」
我嗤笑:「離婚協議,你準備的?」
小秘書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
不等她開口,我繼續說:「小妹妹,跟我耀武揚威顯然是不明智的。你可能不知道,這公司有我的股份,不要說傅競的辦公室,就連你的去留,我都可以決定。」
小秘書明顯被我鎮住了。
「吵什麼?」傅競突然出現,語氣不善地說。
小秘書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傅總,我也是例行公事,可是季小姐卻要開除我。」
傅競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他看向我:「你來公司幹什麼?」
跟我裝什麼大尾巴狼?
我敲了敲手錶:「倒計時結束,你是想要給我當孫子嗎?」
傅競臉黑如碳。
「早上開會,我忘了。」
「行,讓你一次,還有時間,現在走。」
「我一會兒還有……」
我打斷他:「推了!」
傅競看著我。
我收斂神色和他對視:「傅競,我不是來跟你開玩笑的。你忙我也忙,你已經浪費了我一個小時的時間。」
傅競冷笑:「行,走。」
我們先後到了民政局。
我讓小白在這兒幫我等號。
等到我們到,前面只剩下兩個。
「姐,那我先走了。」
我點點頭,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傅競冷哼一聲:「你準備得還真充分,怎麼,早想離婚了是不是?早想離婚你提呀,我又不會……」
「傅競!」我打斷他,「你跟我陰陽怪氣什麼?你在不高興什麼?你不會後悔了吧?」
「怎麼可能?」傅競猛地站起身,仿佛被人踩了尾巴。
他說:「我不可能後悔。」
「我出去抽根煙。」
說完,他腳步匆忙地往外走。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們不再有任何交流。
兩個人面無表情,連座位都坐得遠遠的,這才像離婚夫妻。
辦理的過程很快。
只用了十分鐘,我們就拿到了離婚證。
離開民政局,傅競說:「一起吃個飯?」
「分手飯?」
「你要這麼說,也行。」
我笑了下:「不用,有約。」
「和誰?」傅競目光沉沉。
「無可奉告。」我直接上車走人。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了原地站立的傅競。
直到我的車轉了彎,他還站在那兒。
傅競啊,你可千萬別後悔。
如果你跟我玩「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把戲,那才真是侮辱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4
我和傅競是大學校友。
我們的相遇很有戲劇性。
那時候我 18 歲,剛拿了駕照,開著我爸的車在學校招搖過市。
結果技術太菜,側方停車愣是停不進去。
我一著急,方向盤一打油門一踩,直接將後面看熱鬧的傅競懟進了綠化帶。
傅競本來看我在這裡東扭西歪,覺得挺有意思,沒想到自己光榮負傷。
沒辦法,我擔起了照顧他的義務。
這一照顧就是半個月。
他很不好伺候,嘴又碎毛病又多。
那半個月對我而言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於是他剛好我就一溜煙兒地跑了。
可是他卻開始追我。
正因為那半個月的折磨,後來傅競追我花了半年。
為此他非常後悔。
他說:「我那是喜歡你才逗你的,怎麼能算折磨呢?」
我很無語。
喜歡她就弄哭她,這不是小學生的邏輯嗎?
而後來的很多事實證明,傅競確實就是小學生邏輯。
他幼稚,他衝動,他不瞻前不顧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和他在一起,很開心。
因為他永遠能給你最火熱的激情。
可是感情不可能一直停在一個沸點,當它慢慢回落,就成了索然無味的白開水。
5
離婚對我的影響有多大呢?
身邊的人可能會覺得無限接近於零。
因為我談笑風生、淡定自若,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但我知道,我只不過是在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
這樣我才能不去細想。
不想傅競,不想孩子。
可是傅競卻偏要往我面前湊,還把我的客戶給打了。
起因不過是我快跌倒的時候客戶扶了我一把。
「你幹什麼?誰他媽讓你碰她的?」
我只看到一道殘影,接著扶著我的男人就被踢飛了出去。
傅競騎在男人身上,一拳又一拳地往他身上招呼。
我猛地反應過來,趕忙去拉他。
「傅競,住手,你是不是有病?快停下來。」
傅競回頭瞪著我:「你他媽的還護著他?」
「你什麼毛病?他是我客戶!」
「客戶?他的手都摸你腰上了,什麼時候你要靠出賣色相來招攬客戶了?」
「傅競,你給我滾!」
我的包狠狠地砸在他背上。
「你瘋了吧?你是不是好賴不分!」
傅競伸手去擋,並將我推了出去。
我被他推得連連後退。
直到撞在了身後的立柱上。
脊椎處傳來劇烈的刺痛。
然後是我的肚子,一陣抽搐、墜痛。
我緩緩地跌坐在地上,眼前出現虛影。
「桑桑,桑桑你怎麼了?你臉怎麼那麼白?」
「你流血了?你哪裡受傷了?我就是輕輕地推了你一下,你撞到哪裡了?」
「桑桑,你不要嚇我,你怎麼了?」
……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傅競。
他的眼神複雜。
他問:「你怎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孩子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上次你想跟我說的是不是就是這個?你為什麼沒說,你如果說了……」
我把手從他的手心抽了出來。
「沒有如果,我們已經離婚了。而且,我沒打算要這個孩子。」
傅競騰地站起身:「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會把這個孩子流掉。」
傅競不敢置信地看著我:「憑什麼?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你憑什麼一個人做決定?」
「不對,你隔了這麼久都沒有做手術,你是打算生下來的對不對?你只是在生我的氣!」
我諷刺一笑。
「你想多了,孕囊太小,還不適合做手術,不信你去問醫生。」
傅競似乎被我的話刺激到了,他眼眶瞠大,一臉荒唐。
「為什麼?」
我看著傅競:「什麼為什麼?一個胚胎而已,你在這裡跟我較什麼勁兒?」
傅競的呼吸有點兒急促:「一個胚胎?這是我們的孩子!」
我煩躁地偏過頭:「你走吧,我們已經離婚了,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什麼叫跟我沒有關係?季桑,你搞清楚,沒有我,你能無性繁殖?」
我冷笑一聲:「意外而已,不該來的就不該留。」
「我不許!」傅競怒吼,「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力單方面做決定。」
不知道是因為孕激素還是因為傅競,我的心裡升騰起滔天怒火。
我拚命壓制著,不想讓自己失態。
不體面。
可是傅競卻不懂得見好就收。
他說:「桑桑,我們復婚吧!」
「嘭!」
他的一句話將我徹底引爆。
「滾,傅競,你給我滾!」
傅競怔怔地看著我。
他朝我抬起手,又默默收回。
最後他說:「好,我走,你別生氣。」
我頹唐地躺在病床上。
到此刻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醫生,我現在可以做手術嗎?」
「可以。」
「好,那您儘快幫我安排一下吧。」
6
我的手術被安排在了第二天的下午。
我沒有通知任何人。
一個小手術而已。
可是傅競卻再次出現了。
他問我:「你要怎麼樣才肯留下這個孩子?」
我閉上眼睛偏過頭,不想跟他多費口舌。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們不鬧了,以後好好過,成嗎?」
「桑桑,我們十一年的感情,一路走到現在,又有了孩子,你真的說不要就不要了嗎?」
「傅競。」我打斷他的話。
「算了吧,我不想再跟你玩『這個身份堅持不下去,就換個身份繼續下去』的遊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