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帕子被堂姐發現了。
堂姐喜歡孟翊。
將我關起來打了一頓。
從此我見到他就繞道走,再沒有過交集。
10.
我被將軍夫人拉著,用過晚膳才回去。
孟翊送我回去。
一路上他難得少語,憋著一口氣似的。
甚至沒像從前那樣送我進門,到了門口就匆匆轉身。
嘴裡似乎念叨著什麼,有冤不申非丈夫,有仇不報……
非君子?
我實在想不出這京城,還有誰敢跟孟翊結仇?
琢磨得過於投入,以至於沒注意到今夜這院子格外安靜。
推開房門時,就聽背後涼涼一聲嗤笑:
「我說夫人如此硬氣,兩月都不歸家。」
「這是找到靠山了?」
11.
謝臣寧踩著月光。
仿佛等待已久。
兩個月而已,我卻突然覺得他十分陌生。
防備地關上房門。
轉身。
「謝侯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謝臣寧卻不答話。
只笑了笑:「讓我來猜猜。」
「搬走的嫁妝,新賃的宅子,將軍府的馬車。」
「夫人是打算用將軍府討好沈家,好讓沈家收留你?」
什麼跟什麼。
「謝侯今日剛剛返京,還是早些去你的溫柔鄉,好好睡一覺。」
「醒醒腦子吧!」
我喊雇來的管家:「李叔,送客!」
「沈清漪!」謝臣寧三兩步上前,扣住了我的手,「你到底什麼意思?!」
「嫁妝搬走了,行裝搬走了,連這些年在家中的花花草草都要挖走?」
「耍性子也要有個度!」
「堂堂侯夫人,鬧成這樣,就不怕人笑話?」
「誰是你的侯夫人!我……」
腦中錚的一聲。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
不可思議地看著謝臣寧:
「謝臣寧,那日我讓你簽的文書,你看都沒看一眼?」
謝臣寧蹙眉:「什麼文書?」
一直到這時,我才知道。
原來那封我思量再三,躊躇再三,那般鄭重遞到他眼前的和離書。
他連眼皮都沒為它抬一下。
不愧是謝臣寧啊。
他永遠有辦法,在我覺得已經窮圖匕見,進無可進的時候,
繼續羞辱我。
羞辱我對他的感情。
「清漪,你無非是想要我緊張你。」
「可你沒聽過,東施效顰,適得其反?」
「現在京中傳遍了,將軍府的孟翊正在議親。」
謝臣寧那張嘴不停動:
「你是想仗著與皇后的關係,讓孟翊和姓沈的結親?以此為人情,讓沈家接納你?」
「別做夢了!」
「孟翊什麼人?當年全京的貴女任他選,他一個都沒瞧上!」
「你那幾個堂妹什麼姿色什麼品性,你不知道?別異想……」
啪——
我抬手一個耳光。
結束了他的聒噪。
「沈清漪!」
「我就是想讓孟翊和姓沈的結親,那又如何?」
謝臣寧氣得指著我的手都在發抖:
「好。」
「好!」
「有本事你這輩子都賴在沈家!別回我永寧侯府!」
12.
我當然不會再回永寧侯府。
原本我連沈家都不會再回。
我早與皇后娘娘說好,此次再嫁,一切從簡。
連聘禮都省了。
可孟翊突然反悔了。
說將軍府就他一個獨子,幾十年只辦這一次婚禮。
理當辦得熱熱鬧鬧風風光光。
我無從反駁,也就點了頭。
那麼巧,謝臣寧來找我的那個夜晚,沈家出了意外。
先是庫房走水,雖然搶救及時,還是損失慘重。
再是生了怪事。
我叔父的鬍子,嬸母的髮髻,就連早已外嫁的堂姐,一夜之間,長發都不翼而飛。
整個後院鬼哭狼嚎。
第二日,一行人浩浩蕩蕩來了我的宅子。
說什麼得高僧指點,求我回去,才能壓住府中邪祟。
婚事要大辦,我自然不能從這臨時賃下的宅子出嫁。
也就順勢回了沈家。
於是半月不到,整個京城都知道將軍府要與沈家結親了。
那聘禮送了一日一夜,塞滿了沈家本就不小的庭院。
當日,永寧侯府也傳出婚訊。
永寧侯養了兩年的外室,居然要八抬大轎進府,做正夫人了。
甚至給出的聘禮,都不比將軍府少。
京城一時熱鬧極了。
我是懶得湊這熱鬧。
在沈家比不得在自己的小宅子,出入不那麼自由。
我乾脆窩在房中看書。
孟翊倒是總有法子逗人開心。
他霸占了我的小廚房。
我的母親是淮南人。
他居然做得一手淮南菜。
賣相怪得讓人捧腹。
味道卻好得讓人挑不出丁點錯來。
有一日其中一道,我吃著吃著,就掉了眼淚。
自母親過世後,有好多好多年,我都沒有吃到這個味道了。
「這麼難吃嗎?」
「難吃,下次我不做了,再也不做了!」
「現在我就把它倒掉!別哭了,我的姑奶奶!」
這副著急跳腳的模樣,讓我想到當年那個抓耳撓腮的少年。
便又笑了。
如此直到婚禮前夕,離大婚還有十日的時候。
成婚之後,我打算隨孟翊一道去南疆。
因此出門備一些南下的行裝。
13.
都說冤家路窄。
我卻覺得洛凌霜是存心堵我。
我去金鋪,看中的飾品,她統統納入囊中。
我去胭脂鋪,但凡掃過一眼的,她全部讓包起來。
連我去藥坊,她都能身姿婀娜地跟上。
「啊呀,姐姐這點的藥,都是驅邪降火的。」
「這是有多燥郁啊?」
不愧是要做正頭夫人的人了。
渾身上下,花枝招展。
再不像從前一身素衣,傲雪凌霜。
「我原打算買些姐姐喜愛的,將來姐姐回去,也好與姐姐一同使用。」
「但這寒涼之藥,恕妹妹實在無法苟同了。」
她一扭腰:「掌柜的,來幾副安胎藥。」
哦,原是有孕了。
難怪如此招搖,不再做清高姿態了。
「兩個多月了。」她又欺到我耳邊,
「正是侯爺拋棄你,去江南追我時懷上的呢。」
我繞開她。
她又跟上:「姐姐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放著夫家的婚事不管,跑去摻和娘家的婚事。」
「喜服定好了嗎?」
「侯爺可是兩個月前就包下了全京城的雲錦,確保我是全京城最風光的新娘!」
原來那老闆不肯賣我雲錦,是這個原因。
我掂了掂手裡的藥:「老闆,就這些了,包起來吧。」
洛凌霜宛若狗皮膏藥:
「對了,我和侯爺的婚期,你當知道了?」
「初八,與你那沈府的婚事,在同一日呢。」
「你說那一日,你是繼續待在沈家,還是厚著臉皮回侯府呢?」
洛凌霜笑得開心極了。
我接過老闆遞過來的藥包:「讓開。」
她不動。
我繞開她。
她突然「哎呀」一聲,往後倒去。
「沈清漪!」
洛凌霜這身本事用在男人身上,著實浪費了。
謝臣寧摟著她,皺眉看我。
我冷冷與他對視。
我不信他沒看見。
洛凌霜說婚期的時候,他就站在藥坊門口了。
剛剛別說我推她,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
謝臣寧到底撇開了眼。
我拿著藥材,跨過門檻。
「沈清漪!」
與他擦身而過時,他咬牙道:
「初八,你若不回去主持婚禮。」
「這侯府主母你便別做了!」
14.
我對謝臣寧,連生氣都沒了。
只覺得好笑。
普通百姓或許不知將軍府要娶的,到底是沈家哪個姑娘。
可朝中大部分官員,都收到了將軍府的喜帖。
即便孟翊沒給永寧侯府下帖,他但凡打聽打聽,都會知道。
初八那日的新娘,是我。
他竟還想著那日我會回去主持他與洛凌霜的婚禮?
我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仍舊照計劃準備去南疆的物品。
只是一出門,就容易碰到謝臣寧。
他不找我麻煩。
有時遙遙對視,冷淡撇開眼。
有時擦肩而過,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我也不搭理他。
只是想起他剛開始對我冷淡的那一年。
他嫌我黏人。
將我從書房趕至前廳,又從前廳趕至後院。
每每覺得我礙眼了,就會冷著臉,不理我。
我知道他這是生氣了,便會去哄他:
「夫君說我哪裡做得不對,我再改。」
他嘆氣,溫柔地摸我的發:
「清漪沒有做得不好,是我公務繁忙,疏忽了你。」
「你只要再乖一些,乖乖聽我的話就好。」
若即若離,似是而非。
一個巴掌一顆糖,宛如訓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