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世界裡，只要父母高興，家庭和睦，犧牲一點我的利益，完全可以接受。
以前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我都忍了，但這次，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陳皓，我只問你一句話。」
我打斷了他的嘮叨，「當初你媽拿著兩百五十萬拆遷款，一分錢都不給我們，全數給你弟買房的時候，她有沒有想過你也是她兒子？她有沒有想過給你留一點面子？」
電話那頭沉默了。
我知道，我觸到了他的痛處。
當初為了這筆錢，陳皓也跟他媽爭執過，他覺得父母至少應該給他和陳宇一人一半，或者哪怕給他留個幾十萬，讓他們把房貸還掉也好。
沒錯，為了不讓我父母覺得他吃軟飯，我們這套房子的房產證雖然是我的名字，但每個月的房貸是我和陳皓一起還的。
雖然相比全款來說那點貸款微不足道，但也是我們小家庭的一筆開支。
可方秀英是怎麼說的？
她說：「你都有房子住了，你弟弟有什麼？他連個對象都沒找到！我這是為他的將來考慮！你是當哥的，就不能多為弟弟著想嗎？這麼自私！」
就這麼一句話，把陳皓所有的委屈和不滿都堵了回去。
他沮喪了好幾天，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現實。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翻篇了，沒想到還有更荒唐的後續在等著我們。
「那不一樣……」
過了許久，陳皓才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那是錢的問題，現在是我爸媽沒地方住，這是兩回事。」
「在我看來，就是一回事。」
我的態度異常堅決，「要麼，你現在就讓你爸媽去陳宇家。要麼，你用你自己的工資，在外面給他們租個兩居室，讓他們舒舒服服地住著。想住我的房子，一分錢都沒給過我的房子，門都沒有。」
「蘇晚秋！你非要這麼絕情嗎？」
陳皓的耐心似乎耗盡了，聲音再次拔高，「行，你厲害！你清高！你跟你爸媽一樣，都覺得有錢了不起！我不管了，我爸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怎麼辦！」
說完，他啪地一聲掛了電話。
我握著手機，聽著裡面傳來的忙音，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他說我絕情？
他說我有錢了不起？
結婚三年，我什麼時候在他面前擺過有錢的架子？
我跟他一樣上班，一樣擠地鐵，一樣為了省幾十塊打車費在路邊等公交。
我爸媽給我的那張銀行卡，裡面的錢我幾乎沒動過，我總想著，這是我最後的退路和保障。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03
門外的吵鬧聲還在繼續，但方秀英的罵聲漸漸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壓抑的哭泣聲。
我猜，是陳皓把我的話轉告給他們了。
又過了大概二十分鐘，樓道里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悄悄從貓眼往外看，人都走了，只剩下那幾個扎眼的蛇皮袋和紙箱子，孤零零地堆在我家門口，像一個巨大的諷刺。
我以為把公婆拒之門外，陳皓又把他們暫時勸走，我至少能換來幾天的清凈。
但我太天真了。
從第二天開始，我的手機就成了婆婆方秀英的專屬熱線。
第一個電話打來的時候，我正在公司開會。
手機在桌上嗡嗡震動，螢幕上「婆婆」兩個字刺得我眼睛疼。
我按了靜音，沒接。
可她鍥而不捨，一個接一個地打，仿佛我不接，她就能把我的手機打到沒電。
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瞟向我，老闆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
我沒辦法，只好拿著手機走出會議室，接通了電話。
「喂，媽。」
電話那頭沒有了昨天的暴躁怨怒，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壓抑的、委屈的抽泣聲。
「晚秋啊……媽知道，昨天是媽不對，媽不該那樣跟你說話……你別生媽的氣，好不好？」
我愣住了。
這還是那個撒潑打滾的方秀英嗎？
這突如其來的溫情攻勢，讓我渾身不自在。
「媽，有什麼事您就直說吧。」
我不想跟她繞彎子。
「唉……」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聲音里充滿了悲涼，「媽就是想跟你說說話。我跟你爸現在住在外面那個小旅館裡，又潮又髒，被子都有股霉味。你爸他有風濕病，一到晚上腿就疼得睡不著。我呢，這幾天被你氣得，高血壓都犯了，頭昏眼花的，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她開始細數自己的不容易，從陳皓小時候發燒她怎麼背著去醫院，到陳皓上大學她怎麼省吃儉用供他讀書，每一個細節都說得聲淚俱下，仿佛她就是全天下最偉大最無私的母親。
「我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給他娶了媳婦，我圖什麼啊？我不就圖老了以後，有個依靠，有個安身之處嗎？可現在呢，連自己兒子的家門都進不去……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
說著說著，她又開始號啕大哭起來。
我靜靜地聽著，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我或許還會心軟，會覺得她可憐。
但現在，我只覺得無比諷刺。
她口口聲聲說養大陳皓不容易，那陳宇呢？
陳宇就不是她養大的？
為什麼兩百多萬的拆遷款，她可以眼都不眨地全給小兒子，卻對大兒子一毛不拔？
她現在說自己老了沒依靠，那她親手給小兒子買下豪宅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自己的依靠問題？
這套說辭，騙騙陳皓還行，想來騙我？
門都沒有。
「媽，您要是身體不舒服，就讓陳皓帶您去醫院看看。小旅館住著不舒服，就讓陳宇把您接過去，他那房子大，空氣好，適合養病。」
我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電話那頭的哭聲戛然而止。
方秀英似乎沒想到我這麼油鹽不進，沉默了幾秒後，她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撕破了剛才慈母的偽裝。
「蘇晚秋！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非要看著我去死嗎？我去陳宇那兒，他還沒結婚，我過去算怎麼回事？你就是想逼死我們！」
「我沒逼您，是您在逼我。」
我冷冷地回了一句，「我還在上班，先掛了。」
說完，我不等她再開口，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果斷地把她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世界終於清凈了。
但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
04
果然，晚上下班回家，陳皓已經坐在沙發上等我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你把我媽電話拉黑了？」
他開門見山地問。
「是。」
我坦然承認，一邊換鞋一邊說，「她今天打了一上午電話，影響我工作了。」
「影響你工作？」
陳皓猛地站起來，提高了音量，「她是你媽！她身體不舒服，給你打個電話怎麼了？你就這麼不耐煩？蘇晚秋，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冷血？」
我把包放在玄關柜上，轉過身，平靜地看著他。
「陳皓，她打電話給我，不是關心我工作累不累，也不是問我午飯吃了沒。她是在賣慘，是在給我施加壓力，是想讓我妥協，讓她搬進來住。你難道聽不出來嗎？」
「聽得出來又怎麼樣？」
陳皓的臉上寫滿了煩躁，「她是我媽！她都低聲下氣地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就不能給她個台階下嗎？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稍微退一步嗎？」
「退一步？退到哪裡去？」
我一步步逼近他，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的眼睛，「讓她搬進來，然後呢？我這個房子就徹底變成你們陳家的了，對嗎？她會開始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會嫌棄我做的飯不好吃，會抱怨我下班晚了沒伺候好你們，會想方設法從我這裡拿錢去補貼她那個寶貝小兒子！陳皓，這樣的日子，你想過嗎？！」
這些話，是我壓在心裡很久的恐懼。
陳皓被我問得啞口無言，眼神躲閃著，不敢與我對視。
因為他知道，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會成為現實。
「不會的，晚秋……」
他囁嚅著，試圖安撫我，「有我呢，我不會讓他們亂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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