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好好在海南玩，玩多久都行，花多少錢都行。
您的錢，您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以後誰再敢說半個不字，我第一個不答應。
」
「只求您，玩夠了，就回家吧。
這個家，不能沒有您。
」
看完這條簡訊，我的眼睛濕潤了。
不是因為感動，而是因為欣慰。
我的兒子，終於長大了。
他終於學會了作為一個男人，去承擔自己的責任，去保護自己的母親，去處理自己的家庭矛盾。
我的這趟「離家出走」，值了。
我把手機遞給對面的陳姐看。
陳姐看完，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妹子，恭喜你啊！苦盡甘甘來了！你這兒子，總算被你逼著成熟了一回。
」
「是啊。
」我感慨萬千，「不把他逼到絕路上，他永遠不知道自己能走。
」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陳姐問。
我搖了搖頭，笑著說：「不急。
」
「我訂了兩個星期的酒店，那就住滿兩個星期。
我花了錢的，不能浪費。
」
「而且，」我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陳姐晃了晃，「我得讓他們知道，我的原諒，不是那麼廉價的。
我得讓他們，尤其是王倩，在這兩個星期里，好好地體驗一下，沒有我這個『免費保姆』和『提-款機』的日子，到底是什麼滋味的。
」
陳姐哈哈大笑起來：「對！就該這樣！妹子，你可真是我的偶像！來，姐敬你一杯！」
我們倆的酒杯在空中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那晚的酒，特別香醇。
那晚的夜，特別美好。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徹底放飛了自我。
我每天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去呀諾達雨林文化旅遊區呼吸新鮮空氣，去南山文化旅遊區拜海上觀音，去天涯海角看那兩塊著名的石頭。
我甚至還大膽地穿上了那件壓箱底的比基尼，在酒店的私人沙灘上曬太陽。
雖然我身材早已走樣，皮膚也鬆弛了，但我毫不在意。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我每天都會在朋友圈分享我的旅行照片。
藍天、碧海、美食、笑臉。
我把我的老年生活，過得比所有年輕人都要精彩。
我沒有屏蔽林偉和王倩。
我就是要讓他們看到，離開他們，我過得有多好。
林偉每天都會給我發信息，問我玩得開不開心，叮囑我注意身體。
有時候他還會發一些樂樂的小視頻給我。
視頻里，樂樂在笨拙地幫王倩擇菜，或者是在努力地自己穿衣服。
小傢伙看起來沒瘦，精神也很好。
我知道，這是林偉在向我彙報他們的「改造成果」。
王倩沒有直接聯繫我。
但她開始在我的朋友圈下面小心翼翼地點贊。
從一開始的只點贊，到後來會留下一兩個字的評論，比如「真美」、「開心」。
我能感覺到她的試探和討好。
我沒有回覆她，但也沒有刪除她的評論。
我在等。
等一個她真正放下身段，真心實意道歉的時刻。
這一天，並沒有讓我等太久。
在我海南之行的第十三天，也就是我準備回家的前一天，我接到了王倩的電話。
這是我離家後，她第一次主動聯繫我。
第七章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們兩個人都沉默了。
聽筒里，只能聽到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王倩才帶著濃重的鼻音，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媽……」
僅僅一個字，她的聲音就哽咽了。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
我知道，這場持續了近兩周的家庭戰爭，終於要迎來最終的結局了。
「媽，對不起！」
王倩在電話那頭，毫無徵兆地嚎啕大哭起來。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那麼說您，不該那麼對您！我是個混蛋！我不配當您的兒媳，不配當樂樂的媽！」
她的哭聲充滿了悔恨和自責，聽起來不像是裝的。
我的心，還是不可避免地軟了一下。
畢竟，她是我孫子的母親，是我法律上的家人。
如果她能真心悔改，我也不想把關係弄得太僵。
「你錯哪兒了？」我淡淡地問，語氣里聽不出喜怒。
我的冷靜，似乎讓王倩的哭聲小了一些。
她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我……我錯在太自私了。
我只想著自己，想著樂樂，從來沒有為您考慮過。
」
「我錯在把您的付出當成了理所當然。
您幫我們帶孩子，給我們錢，我不僅不感激，還覺得您做得不夠多，還想控制您怎麼花錢。
」
「我錯在虛榮，愛面子。
我看到您買那麼貴的戒指，我不是為您高興，而是嫉妒，是覺得您動了本該屬於『我們』的錢。
」
「我錯在不該在您的壽宴上，當著那麼多親戚的面，讓您下不來台。
我把您一輩子的體面都給毀了。
」
「媽，您走的這兩個星期，我才真正明白，這個家少了您，根本就不是個家。
」
「林偉不會做飯，我也不會。
我們倆天天帶著樂樂吃外賣，樂樂都吃得上火了，嘴裡起了好幾個泡。
」
「家裡沒人打掃，一個星期就髒得跟垃圾堆一樣。
」
「樂樂天天哭著要找奶奶，晚上睡覺都睡不安穩。
」
「我以前總覺得，當全職太太很辛苦，現在我才知道，您以前幫我們承擔了多少。
我過的哪裡是全職太太的生活，我過的明明是被人伺候的闊太太的生活。
」
「媽，我以前就是個被豬油蒙了心的白眼狼！您打我吧，罵我吧！只要您能消氣，怎麼樣都行！」
「媽，我錯了！」
最後那句話，她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拿著手機，久久沒有說話。
眼淚，順著我的臉頰滑落。
我等的，就是她這番話。
不是因為我需要她的道歉來證明我的正確，而是我需要確認，她是否真的從根源上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她之前所有的行為，都源於一種扭曲的價值觀：她認為我的財產和付出，都應該無條件地服務於她的小家庭。
而現在，她終於明白了，我的付出是情分，不是本分。
她終於明白了，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而不是他們家庭的附屬品。
「王倩。
」我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你能想明白這些，很好。
」
「你還年輕，人都會犯錯。
犯了錯，能改，就好。
」
「我明天就回去了。
」
電話那頭，王-倩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即爆發出巨大的驚喜。
「真……真的嗎？
媽！您真的願意回來了？」
「嗯。
」我應了一聲，「但是，我有幾個條件。
」
「您說！您說！別說幾個，就是幾百個，我都答應！」王倩急切地說。
「第一，從今以後，我的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我買金戒指也好，買鑽石項鍊也好，甚至我把錢扔水裡聽響，那都是我的自由。
你們誰也無權干涉。
」
「是是是！您說得對！您的錢您做主！」
「第二，樂樂我已經幫你們帶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我的任務算完成了。
以後，孩子的教育和生活，主要靠你們自己。
我願意幫忙，那是我的情分，我不願意，你們也不能強求。
」
「明白！媽，您放心，以後我一定自己帶好樂樂！」
「第三，」我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也是最重要的一條。
我們還是一家人，但我們首先是兩個獨立的家庭。
我會尊重你們的生活，也請你們，尊重我的生活。
我們可以互相幫助，但不能互相捆綁。
尤其是你，王倩，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我是你的婆婆，不是你的下屬，更不是你的敵人。
」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然後，王倩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其事的語氣說：「媽，我記住了。
謝謝您，還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
掛掉電話，我看著窗外的夕陽，將整個海面染成了一片燦爛的金色。
我知道，我贏了。
我不僅為自己贏回了尊嚴，也為一個家庭的未來，贏回了正確的秩序。
第八章
第二天下午，我乘坐的飛機降落在我們城市的機場。
走出到達口，我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林偉和王倩。
兩周不見，兒子好像瘦了，也黑了，但眼神比以前堅毅了許多。
王倩的變化更大。
她穿得很樸素，臉上沒有化妝，神情有些憔-悴，但眼神里沒有了以前的精明和算計，多了一份謙卑和侷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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