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精神變得有些不正常,偶爾會抓著來看望她的老姐妹,反覆念叨:「她不能斷啊,她答應了會一直給的……她這是要逼死我啊……」
走投無路之下,張偉果然硬著頭皮找到了李悅。
他站在李悅公司樓下,等了很久才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李悅穿著一身得體的職業套裝,步履從容,氣色紅潤,與他的憔悴形成了鮮明對比。
「小悅……」張偉上前,試圖用往日的親暱稱呼。
李悅停下腳步,眼神疏離而平靜:「張先生,有事?」
張偉被她這聲「張先生」噎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艱難地開口:「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但是,我媽她……因為那筆錢的事,受了很大刺激,現在情況很不好。
你看,那八千塊錢……能不能……」
「不能。
」李悅乾脆利落地打斷他,沒有一絲猶豫。
「李悅!你別太過分!」張偉被她的態度激怒,提高了音量,「那點錢對你現在來說算什麼?
施捨了我們兩年,現在看我要結婚了,就來這麼一出,你是不是見不得我好?!」
李悅靜靜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絲淡淡的憐憫。
「張偉,你搞錯了三件事。
」
「第一,那筆錢,從來不是義務,更不是施捨。
當初是你們母子苦苦哀求,我看在過往情分上,不想看老人家餓死,才同意的。
但現在,情分早就沒了。
」
「第二,你的好與不好,與我毫無關係。
我斷掉這筆錢,只是因為我不想再和你們有任何瓜葛,我覺得噁心。
」
「第三,」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地看著他,「你們是不是忘了,當初你是為什麼『被』離婚的?
需要我提醒你,你那位蘇小姐,當時是以什麼身份出現在我們婚姻里的嗎?」
張偉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啞口無言。
李悅不再看他,轉身走向路邊一輛剛剛停下的黑色轎車。
駕駛座上下來一個氣質沉穩的男人,自然地接過她的公文包,為她拉開車門。
臨走前,李悅最後看了張偉一眼,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以後不要再聯繫了。
你們家的鬧劇,該收場了。
」
車子絕塵而去,留下張偉一個人站在原地,在初秋的涼風裡,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終於明白,他永遠地失去了那個曾經真心待他的女人,而他和他母親,也徹底失去了那筆被視為理所當然的「生活費」。
他們親手摧毀了一切,包括他們自己賴以生存的假象。

章節六:各自結局
時間是最好的稀釋劑,也是公正的審判官。
數月後,李悅的生活波瀾不驚,甚至更加精彩。
她負責的項目大獲成功,職位和薪水都水漲船高。
她開始學習油畫,計劃著年底去冰島看極光。
那個曾出現在公司樓下的沉穩男人,正在以謹慎而尊重的方式追求她,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心動與被珍視。
那八千元的故事,對她而言,早已是翻篇的舊帳,偶爾想起,也只餘一聲輕嘆,再無漣漪。
而張家的日子,卻每況愈下。
蘇晴最終還是打掉了孩子,並與張偉徹底分手,張家為此還賠付了一筆「精神損失費」。
張偉因為工作和感情的雙重打擊,變得更加消沉,重新染上了酗酒的惡習,新工作也沒能保住。
他搬回了母親那套老舊的小區,母子二人靠著張母那點微薄的退休金,在拮据和相互埋怨中艱難度日。
張母的精神始終沒有完全恢復,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清醒時,她會咒罵李悅,抱怨兒子沒本事;糊塗時,她就坐在窗前,一遍遍翻看那台螢幕碎裂的舊手機,似乎在等待那永遠也不會再響起的轉帳提示音。
那每月八千元,如同一個虛幻的泡影,曾經支撐著他們虛浮的體面和貪婪的索取。
當泡影破滅,露出的才是他們早已千瘡百孔、不堪一擊的真實生活。
小區的鄰居們有時能看到張母坐在樓下曬太陽,眼神呆滯,嘴裡念念有詞。
有人同情,有人鄙夷。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曾經因為兒子娶了懷孕小三而得意洋洋、因為前妻定期給錢而有恃無恐的張家婆婆,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崩潰,始於一場婚禮,根植於長久以來寄生他人、毫無感恩的貪婪。
貪婪索取的支柱,終將在自立覺醒的利劍下崩塌。
建立在他人付出上的體面,不過是沙土城堡,潮水稍至便潰不成形。
命運的饋贈早已標好價碼,無情收割那些心安理得的靈魂。
而真正的寧靜,始於斬斷過往的果決,終於自我掌控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