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則安靜地吃著飯，偶爾應和幾句，儘量不引起注意。
我注意到，我媽時不時地會瞟我一眼，似乎在確認我是否真的「乖巧懂事」，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飯後，大家移步客廳，泡茶聊天。
我爸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靜。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新襯衫，看起來精神煥發。
「今天把大家請過來，主要是想跟大家說一下，關於拆遷房的事情。」我爸開口道，語氣裡帶著一絲得意，「政府分了兩套安置房，我和你媽商量了，都給小傑。」
此話一出，客廳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大伯和姑姑互相對視了一眼，但都沒有說什麼。
他們顯然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或者說，他們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我媽也接著說：「清清你也知道，你弟弟馬上就要結婚了，婚房是頭等大事。你呢，嫁得好，家裡也不缺房子，所以這事兒你就別和你弟弟爭了，好不好？」
她說著，還特意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命令和期盼。
我平靜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頭，迎上我媽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有力。
「爸，媽，我同意。這兩套房子，都給弟弟。」
我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爸媽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弟弟更是掩飾不住的興奮，立刻對我媽說：「媽，你看我姐多好！」
大伯和姑姑也紛紛點頭，讚嘆我懂事、大度。
「清清真是個好姐姐啊！」大伯感嘆道。
「是啊，有這樣的姐姐，小傑可真是享福了！」姑姑也附和道。
他們以為，這場關於房子的「爭奪戰」，在我的「大度」面前，已經完美落幕。
然而，我的話鋒一轉，卻讓所有人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過……」我頓了頓，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客廳里卻顯得格外清晰，「既然爸媽這麼疼愛弟弟，把兩套房子都給了他，那麼，當年我借給爸媽的三十萬塊錢，是不是也該還給我了？」
我從隨身攜帶的包里，緩緩掏出那張泛黃的借條，以及幾張銀行轉帳記錄的複印件，輕輕地放在了茶几上，推到了我爸媽的面前。
客廳里瞬間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那幾張紙上，以及我那張平靜得有些冷漠的臉上。
我爸媽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錯愕，甚至帶著一絲惱怒。
「清清，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媽率先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顫抖，眼神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我沒有理會我媽，而是看向我爸：「爸，你看看這張借條，是不是你和媽當年親手寫的？上面的簽名和手印，應該不會有錯吧？」
我爸拿起那張借條，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當他看到上面的字跡和簽名時，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當然認得，那是他自己的筆跡。
弟弟則是一臉茫然，他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我爸媽，又看看我。
大伯和姑姑也湊了過來，當他們看到借條上的內容時，表情也變得複雜起來，震驚、好奇、甚至帶著一絲看好戲的意味。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茶几上的借條，像一枚突然引爆的炸彈，炸碎了剛才所有的「和睦」和「大度」。
我靜靜地坐在那裡，看著他們的反應，心裡反而出奇的平靜。
我知道，真正的攤牌，現在才剛剛開始。
04
客廳里的寂靜是那麼漫長，仿佛時間都停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爸手中的那張泛黃的借條上，以及我平靜得有些冷酷的臉上。
我爸的臉色從震驚到鐵青，再到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惱怒。
我媽的嘴唇顫抖著，幾次想開口，卻又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清清，你……你這是幹什麼？」我媽終於擠出了一句話，聲音尖銳而充滿指責，「今天是家庭聚會，你拿出這個來，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理會我媽的指責，而是平靜地看著我爸。
我知道，我爸才是這個家的主心骨，也是當年寫下這張借條的人。
「爸，你好好看看，這張借條是不是真的？」我再次問道，語氣不帶一絲情緒。
我爸緊緊捏著借條，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他當然知道這張借條是真的，上面的字跡和簽名，是他無法否認的鐵證。
當年為了湊齊買房的錢，他和我媽確實向我借了三十萬，並且承諾會還。
只是這些年，隨著他們經濟條件的好轉，尤其是弟弟長大後，他們似乎已經徹底忘記了這筆債務。
「這……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爸的聲音有些沙啞，試圖用時間來模糊這一切，「那時候你還沒結婚，家裡也困難，我們向你借點錢應急，不是應該的嗎？」
「應急？」我冷笑一聲，語氣裡帶著一絲嘲諷，「爸，媽，我那時候剛工作，每個月工資才幾千塊錢，這三十萬，是我省吃儉用，還向同學借的。你們跟我說，等有了錢一定還給我，還要給我多加利息。現在十幾年過去了，這筆錢不僅沒還，你們連提都沒提過一次。現在拆遷分了兩套房，幾百萬的資產，你們二話不說全給了弟弟，卻把我當初為這個家付出的三十萬，當成理所當然的『應急』款，不覺得有些過分嗎？」
我的話像一根根針，扎在我爸媽的心上。
他們臉上的表情一陣紅一陣白，顯得窘迫而憤怒。
弟弟一直呆呆地坐在一旁，直到此刻才反應過來。
他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絲絲的惱怒：「姐，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為了這三十萬塊錢，就要跟我爸媽鬧翻嗎？這些年你過得不好嗎？姐夫對你那麼好，你們又不缺錢，為什麼非要跟家裡斤斤計較這些？」
我看向弟弟，眼神冰冷：「小傑，你說的輕巧。這三十萬塊錢，是我的血汗錢，是我當年為了這個家傾盡所有。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有我的一部分付出在裡面。現在你分了兩套房，幾百萬的資產，我只要求拿回我當年借給爸媽的錢，這叫斤斤計較嗎？難道我就活該被剝削，活該為了你們的幸福而犧牲嗎？」
我的反問讓弟弟啞口無言。
他漲紅著臉，想反駁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辭。
大伯和姑姑也終於回過神來。
他們看看我爸媽，又看看我，眼神中帶著一絲同情，也帶著一絲無奈。
大伯清了清嗓子，試圖打圓場：「老陳啊，清清說的也有道理。當年借了錢，確實應該還。你們現在條件好了，這錢也該還給清清了。」
姑姑也附和道：「是啊，親兄弟明算帳，更何況是父女呢。清清這些年確實也為家裡付出了不少。」
我爸媽聽到親戚們的話，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們沒想到，我會在這個場合，把家裡的「醜事」抖出來，更沒想到，親戚們竟然會站在我這邊。
「什麼醜事不醜事！」我媽突然情緒激動起來，指著我大聲呵斥道，「你是我女兒，我們是你爸媽！我們老了，將來還不是要靠你弟弟養老？你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現在為了這點錢，就要跟爸媽撕破臉嗎？你還是人嗎？」
我看著我媽歇斯底里的樣子，心裡卻沒有一絲波瀾。
我早已預料到他們會用道德綁架我。
「媽，養老是法律義務，不是交易。」我冷靜地回應道，「我嫁出去了，但我也從未忘記我是你們的女兒。這些年，我每年過年都給你們包大紅包，給你們買各種補品，你們生病住院，也是我跑前跑後。我問心無愧。現在，我只是想拿回我應得的。」
我爸見我媽情緒失控，也趕緊拉住她，然後對我語重心長地說：「清清，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偏心你弟弟？爸媽承認，我們確實更疼你弟弟一些。但那也是因為他還沒結婚，沒成家立業，壓力大。你現在有車有房，女婿也對你好，你生活得那麼幸福，就不能體諒一下你弟弟的難處嗎？」
「幸福？我的幸福是靠我自己爭取來的，不是你們施捨的！」我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憤怒，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幾分，「當年我為你們買房出的錢，那時候我幸福嗎？我為了攢那三十萬，吃了多少苦，你們知道嗎？你們只知道弟弟還沒結婚需要房子，那我的未來，我的房子，誰來考慮？難道就因為我是女兒，我就活該被犧牲嗎？」
我猛地站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終停留在我爸媽和弟弟的臉上。
「今天，我把話挑明了。這兩套拆遷房，你們可以都給弟弟，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但是，這三十萬塊錢，你們必須還給我。而且，不是現在說還就還，我要求在拆遷款下來之後，立刻、馬上，還給我，並且要按照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支付這十幾年來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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