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冰冷的手機螢幕上，「貧困同學救助基金」這八個字像一根針，狠狠扎進林辰的眼裡。
群里，班長張偉正意氣風發地＠所有人：「林辰是我們同學，他混得再差，我們也不能不管！我先帶頭捐五百！」緊接著，一連串的紅包和轉帳截圖刷了屏，伴隨著各種或同情或看戲的言語。
林辰握著手機，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看著窗外自己那輛為了低調而特意換上的帕薩特，再想到車庫裡沉睡的勞斯萊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混得最差？
很快，他們就會知道，他們引以為傲的一切，在他眼裡，不過是個笑話。
01
"林辰，真是你啊！我還以為你小子混得不好，不敢來同學會了呢！"
一聲誇張的叫喊在"金碧輝煌"大酒店的包廂門口響起。
林辰剛走進門，就被一個油光滿面、挺著啤酒肚的男人攔住了去路。
男人手腕上明晃晃的勞力士金表，幾乎要閃瞎人的眼。
正是當年的班長，張偉。
林辰淡淡一笑，伸出手："班長，好久不見。"
張偉象徵性地握了一下他的指尖，目光卻在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T恤和腳下的國產運動鞋上掃來掃去，眼神里的鄙夷毫不掩飾。
"確實好久不見了，你這……混得不怎麼樣啊？"張偉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整個包廂里的人都聽見。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辰身上。
這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幸災樂禍的審視。
"還行，找了個班上，餓不死。"林辰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語氣平淡。
他這次回來，一是處理分公司的一些事務，二也是念著舊情，想看看當年的老同學。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特意換下了身上的阿瑪尼，開了一輛最普通的大眾帕薩特過來，沒想到，還是成了焦點。
"嗨，大家同學一場，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張偉仿佛抓住了什麼天大的秘密，熱情地把他拉到主桌，"來來來，坐我這兒。跟大伙兒說說，你現在在哪高就啊？一個月賺多少啊？"
他特意把"高就"兩個字咬得極重，其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
包廂里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在如今這個社會，同學會早已變了味，成了攀比會、炫富場。
每個人都在不動聲色地展示著自己的"價值"。
"就一普通小職員，在個小公司做行政，一個月……三千塊吧。"林辰平靜地報出了一個數字。
"噗——"
鄰座一個女同學剛喝進去的飲料直接噴了出來。
三千？
在這個小縣城，三千塊只夠勉強餬口。
整個包廂瞬間炸開了鍋。
"天吶，林辰，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記得你當年學習成績挺好的啊，怎麼混成這樣了？"
"是啊，三千塊……這年頭三千塊能幹嘛啊？我給我家狗買狗糧一個月都不止這個數了！"
"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各種議論聲、嘆息聲此起彼伏。
當年那個坐在教室角落，安靜又有些孤傲的少年，如今竟落魄至此，這巨大的反差，滿足了在場大多數人那點微妙的優越感。
坐在張偉身邊的，是當年的班花李悅。
她穿著一身香奈兒的連衣裙，妝容精緻。
聽到林辰的月薪，她好看的眉毛也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看向林辰的眼神里，那一絲僅存的同學情誼，也被憐憫和疏遠所取代。
張偉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重重地拍了拍林辰的肩膀，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兄弟，沒事！混得不好不丟人！有我們這些老同學在，不會讓你過不下去的！"
說完，他掏出自己的最新款華為摺疊屏手機，當著所有人的面，飛快地操作起來。
"滴"的一聲。
在場所有人的手機都同時響起。
林辰低頭一看，自己也被拉進了一個新的微信群。
群名赫然是——"高三班貧困同學救助基金"。
群成員，19人，除了林辰，正好是今天到場的所有同學。
張偉在群里發了第一條消息，同時清了清嗓子，對著所有人朗聲說道："各位同學，大家靜一靜！剛剛我臨時建了這個群，大家也看到了，我們當年的老同學林辰，現在生活比較困難。我們作為同學，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苦！"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享受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
"我提議，咱們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幫林辰一把！他家孩子以後上大學的錢，我們這18個人湊了！大家說，好不好！"
"好！"
"班長說得對！就該這樣！"
"同學之間就應該互相幫助嘛！"
一片叫好聲響起，氣氛被推向了高潮。
張偉滿意地點點頭，率先在群里發了一個500元的紅包，並附言："我先帶個頭，大家隨意，都是心意！"
緊接著，群里叮叮噹噹地響了起來。
"我也捐200，林辰，加油！"
"100塊，不成敬意，希望你別嫌少。"
"班長大氣！我跟著捐200！"
一個個紅包和轉帳截圖，像一場熱鬧的表演。
那些數字背後，不是溫暖，而是一把把冰冷的刀子，扎在"林辰"這個名字上。
他們不是在捐款，他們是在用金錢，砌起一道高牆，牆的這一邊是他們這些"成功人士"，而另一邊，是孤零零的、被他們定義為"失敗者"的林辰。
林辰始終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手機螢幕。
群里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那個鮮紅的群名，刺眼得讓他想笑。
他看到李悅也在群里發了200塊，還私聊了他一句："林辰，別太難過，生活總會好起來的。"
這句看似安慰的話，卻像是在他的"貧困"上，蓋下了一個官方的印章。
張偉見林辰遲遲沒有反應，以為他被這"巨大的恩情"感動到說不出話了，走過來，居高臨下地拍著他的肩膀："怎麼樣，林辰？感動吧？我就說嘛，咱們同學情誼比金堅！你放心，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跟班長說，只要我張偉有一口飯吃，就絕對有你一口湯喝！"
林辰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張偉那張寫滿了"偽善"和"炫耀"的臉。
他沒有說話，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底湧起的寒意。
他拿出手機，在那個刺眼的群里，默默地打出了一行字。
02
林辰最終沒有把那行字發出去。
他只是默默地將手機鎖屏，放回口袋，然後抬起頭，對著滿臉期待的張偉，擠出一個略帶"感激"的笑容："謝謝班長，謝謝大家，讓你們破費了。"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落在眾人耳朵里，便成了家道中落後，被現實磨平稜角的卑微。
看到林辰這副"上道"的模樣，張偉更加得意了。
他要的不是林辰的感謝，而是他此刻的順從和卑微。
這能極大地滿足他那扭曲的虛榮心。
"哎，說這話就見外了！"張偉手一揮，豪氣干雲地說道，"服務員，把你們酒店最貴的菜都給我上一遍！今天這頓，我請了！就當是給咱們林辰同學接風洗塵！"
"班長威武！"
"班長大氣！"
馬屁聲此起彼伏。
接下來的飯局，徹底淪為了張偉和他身邊幾個混得不錯的同學的個人秀。
他們從城東的房子聊到城西的商鋪，從新提的寶馬聊到下個月要去歐洲的旅行計劃。
而林辰，則成了那個被遺忘在角落裡的背景板。
偶爾有人會用憐憫的眼神瞥他一眼，然後迅速轉過頭，繼續投入到熱烈的吹噓中去，仿佛多看他一秒，自己都會沾上窮氣。
林辰也樂得清靜。
他低頭吃著菜，思緒卻早已飄遠。
他這次回鄉，最主要的目的，是考察本地最大的商業地產項目——"時代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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