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的氛圍，瞬間從喜慶祥和，變得詭異而尷尬。
公公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那面錦旗，嘴唇哆嗦著，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而婆婆，在看清那兩行字之後，臉色"唰"地一下，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最後變得鐵青。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我，手指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林薇！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陳浩也懵了。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面錦旗，又看看我，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老婆……這……這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
我沒有理他，而是拿起主持人放在桌上的另一個話筒，臉上依舊是那副溫柔得體的微笑。
"爸，媽。這份禮物，是我和陳浩的一片心意。"
我的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了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一年前，我兒子辰辰周歲。媽您當時送了88塊錢的紅包，並且告訴我們，心意到了就行，錢多錢少不重要。這句話，我整整記了一年。"
"我一直覺得，媽您說得太對了！您和爸，一輩子勤儉持家，艱苦樸素，這種精神，值得我們所有做晚輩的學習。所以今天，在爸的八十大壽上，我和陳浩特意為您二老送上這面錦旗。"
"『勤儉持家好典範，一分一厘都珍貴』，這十四個字，正是對您二老一生最好的寫照和褒獎啊！"
"希望您二位，能喜歡我們這份沉甸甸的，充滿了敬意的『心意』！"
我字字清晰，句句懇切，臉上掛著最真誠的笑容。
可這番話，聽在陳家人耳朵里，卻不亞於天打雷劈！
"你……你這個賤人！"婆婆終於反應了過來，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是在拐著彎罵我們摳門！你是在故意讓我們陳家丟人！"
"媽，您怎麼能這麼想呢？"我一臉無辜地眨眨眼，"我這可都是在夸您啊。難道您覺得，勤儉持家是罵人的話嗎？"
"我撕了你！"
婆婆徹底失控了，像一頭髮瘋的母獅，張牙舞爪地就朝我撲了過來！
04
"夠了！都給我住手！"
一聲雷霆般的怒吼，來自一直沉默的公公。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或許是起得太猛，身體晃了一下，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他死死地盯著那面刺眼的錦旗，又掃了一眼台下那些強忍著笑意、交頭接耳的賓客，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婆婆的動作僵住了，陳浩也嚇得不敢再拉扯我。
整個宴會廳，鴉雀無聲。
公公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有震驚，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被當眾戳穿的難堪。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重重地一甩手，啞著嗓子吼道："丟人現眼！都給我滾！滾回家去！"
說完，他再也待不下去，轉身就在親戚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離開了宴會廳。
一場盛大的壽宴，就這樣，以一種極其滑稽又難堪的方式，草草收場。
回家的路上，車裡的氣氛壓抑得仿佛要爆炸。
陳浩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從後視鏡里瞪著我，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林薇，你滿意了？高興了？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你就開心了？"
我抱著懷裡被嚇到的辰辰，輕輕拍著他的背，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我問你話呢！你為什麼這麼做？你到底想幹什麼？"見我不理他，陳浩的音量陡然拔高，車子甚至因為他情緒的激動而晃了一下。
"我想幹什麼？"我終於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陳浩，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們一家人，到底想幹什麼？"
"從我嫁進你家開始，你媽是怎麼對我的，你心裡沒數嗎？我懷孕的時候，她逼我吃我不愛吃的東西，說對孫子好。我生孩子的時候，她信什麼狗屁大師，不讓我剖腹產，害我差點大出血。我坐月子，她不聞不問，還說我矯情。辰辰周歲宴，她當著所有人的面，用88塊錢羞辱我！這些事，你哪一件不知道？你管過嗎？你為我說過一句話嗎？"
"在你眼裡，你媽做什麼都是對的，我受什麼委屈都是應該的！我但凡有一點反抗，就是不懂事，就是物質，就是不可理喻！"
"陳浩，你告訴我，你究竟是我的丈夫，還是你媽的兒子？"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陳浩的心上。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臉色煞白。
"我……我媽她……她不是那個意思……"他還在徒勞地辯解。
"夠了！"我厲聲打斷他，"我不想再聽這些廢話了。今天這面錦旗，就是我的答案。你們用『心意』來搪塞我，那我就用『心意』來還給你們。你們讓我當眾丟臉，我就讓你們在所有親戚面前都抬不起頭。這很公平。"
車子吱呀一聲，停在了小區樓下。
陳浩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我解開安全帶，抱著辰辰準備下車。
"林薇……"他突然叫住我，聲音裡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驚慌，"我們……我們以後怎麼辦？"
我回過頭，看著這個我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心中一片平靜。
"陳浩，我們離婚吧。"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憤怒，沒有悲傷，只有一種解脫。
"從明天起，我會去找律師。辰辰的撫養權，我不會讓。這套房子，首付是我爸媽出的，屬於婚前財產。你的東西，我會打包好，你可以隨時過來拿。"
"不……不要……"陳浩慌了，他抓住我的手，聲音都在顫抖，"薇薇，你別這樣，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以後一定改，我一定好好對你……"
"晚了。"我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掰開了他的手指。
"陳浩，當你在我和你媽之間，一次又一次選擇她的時候；當你在我受盡委屈，卻選擇視而不見的時候；當你在周歲宴上，為了你的面子，讓我咽下所有難堪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完了。"
我打開車門，抱著兒子，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樓道。
身後，傳來陳浩痛苦的嘶吼和壓抑的哭聲。
我沒有回頭。
外面的夜色很深，但我的心裡，卻前所未有地明亮。
從今天起，我不再是誰的兒媳，誰的妻子，我只是林薇，是辰辰的媽媽。
那面錦旗，送出去的，不僅僅是積攢了一年的怨氣，更是我對過去那段卑微、隱忍、充滿妥協的婚姻的徹底告別。
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
而我的人生，也該翻開新的一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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