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我非但沒有被嚇倒，反而借著他的「任命」，開始跟他討價還價，而且一開口就要的是最核心的人事權和財務權。
這等於是在他的地盤上，劃出了一塊不受他控制的「獨立王國」。
人事部的張經理也皺起了眉頭，他推了推眼鏡，說道：「林宇，你的要求有點不合規矩。公司的人事和財務制度都是有嚴格流程的，不可能為了一個項目就破例。」「張經理，」我轉向他，依舊保持著微笑，「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公司高層認為『藍海項目』關係到公司未來的戰略布局，那麼就應該用非常規的手段來推進。
如果還是按照以前的流程，我被各種人事關係和財務審批掣肘，那我和前三任項目經理又有什麼區別？
難道公司希望看到這個項目再次失敗嗎？」
我把「公司高層」和「項目失敗」這兩頂大帽子拋了出來，張經理一時間也無話可說。
王德發陰沉著臉，死死地盯著我。
他現在是騎虎難下。
如果他同意我的要求，就等於給了我一把尚方寶劍，雖然項目依然兇險，但至少我有了一搏之力，脫離了他的直接掌控。
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等於當著人事經理的面，承認了他之前的「極力推薦」和「全力支持」都只是場面話，他提拔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失敗。
這會顯得他格局太小，用心險惡。
最終，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我答應你。」他大概是篤定，就算給了我這些權限，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也絕對不可能盤活「藍海」這個死局。
他想看我拿到權力後，如何眾叛親離，如何被這個項目徹底吞噬。
我達到了我的目的。
我拿著那份任命意向書，走出了王德發的辦公室。
關上門的那一刻，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我知道，從我接下這個項目開始，一場真正的戰爭，才剛剛打響。
回到工位，任命我為「藍海項目」經理的郵件已經發到了全公司的郵箱。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炸開了鍋。
同事們看我的眼神，比之前更加複雜，除了同情、幸災樂禍，還多了一絲敬畏。
他們大概都在想，這個林宇，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背後有天大的靠山。
下午，我搬進了項目組獨立的辦公室，一個位於樓層角落、積滿灰塵的玻璃房間。
王德發「精心」為我挑選的團隊成員也陸續到位。
領頭的是部門裡最著名的老油條，人稱「孫哥」，四十多歲，技術能力早已荒廢，每天上班就是喝茶看報，最擅長的就是開會時打哈哈，分配任務時講困難。
其餘的，有兩個剛畢業的實習生，一臉茫然；還有一個是被其他部門「優化」過來的女同事，聽說是因為得罪了領導，被發配至此。
這就是王德發口中的「精英骨幹」。
他們看著我這個新上任的、比他們年輕得多的「領導」，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和敷衍。
孫哥甚至當著我的面，直接翹起了二郎腿，悠哉地泡起了他的枸杞茶。
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藍海項目」堆積如山的歷史資料，一份一份地搬到桌上。
我知道，王德發正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里，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得意地看著我如何被這群烏合之眾架空，如何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夜幕降臨，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
只有我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玻璃房裡，被一堆塵封的失敗報告和複雜的技術文檔所包圍。
窗外的城市燈火輝煌，而我這裡，卻像一座孤島。
我打開了項目的主伺服器，輸入了最高權限的管理員密碼。
當我看到項目最底層的代碼日誌時，我的瞳孔猛地一縮。
在一條不起眼的、被加密過的日誌記錄里，我發現了一個名字，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名字。
而這條日誌的時間戳，恰好是在第一任項目經理被辭退的前一天。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腦海中瘋狂滋生。
或許，「藍海項目」的失敗，並不僅僅是技術難題和市場變化那麼簡單。
這背後，可能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一個足以讓某些人身敗名裂的秘密。
而王德發，之所以如此急切地想讓我接手這個項目並快速失敗，或許，他不僅僅是為了報復我。
他，是在害怕。
他害怕這個項目被一個真正懂技術、又有原則的人深入調查下去。
他想讓我成為第四個替罪羊，用我的失敗，來永遠掩蓋那個秘密。
06
那個隱藏在加密日誌里的名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混亂的思緒，讓我看到了這個局中局背後更深層次的陰謀。
這個名字屬於一家外部供應商的技術負責人，而這家供應商，在「藍海項目」的初期階段，曾經是核心技術合作夥伴。
但奇怪的是，在項目的公開文檔和採購記錄里，這家公司的名字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被另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所取代。
而那條加密日誌顯示，就在第一任項目經理被辭退的前一天，這位技術負責人曾嘗試通過後門訪問項目伺服器，但訪問失敗，並觸發了高級警報。
這條警報日誌，因為權限極高，從未被後來的項目經理髮現。
一個合理的推斷在我腦中形成：最初的項目失敗，很可能與這家供應商有關，甚至可能存在著技術泄露或者商業欺詐。
而王德發作為部門總監，對此不可能不知情。
他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讓項目失敗，甚至不惜將「藍海項目」搞成一個公司內部的「百慕達」，目的就是為了掩蓋最初的醜聞。
任何試圖深入調查、盤活項目的人，都會觸及到這個雷區，最終被他用各種手段搞走。
而我，這個不聽話的「刺頭」，被他推到這個位置，既是報復，也是一種更加保險的「廢物利用」。
他篤定我會被項目本身的困難和這支雜牌軍拖垮，根本沒機會觸碰到核心的秘密。
想到這裡，我非但沒有感到恐懼，反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興奮感湧上心頭。
王德發以為他給了我一杯毒酒，卻沒想到，這杯毒酒里，恰好藏著解藥。
他想讓我死，我偏要在這個死亡陷阱里，殺出一條血路！
第二天一早，我召開了「藍海項目」的第一次全體會議。
孫哥依然是那副懶散的樣子，兩個實習生緊張地坐著，而被發配來的女同事陳靜，則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我沒有說任何鼓舞士氣的廢話，而是直接將一份列印出來的文件，放在了會議桌上。
「這是我們項目組新的管理規定和績效考核方案。」我平靜地說道。
孫哥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林經理，咱們都是老油條了，搞這些形式主義的東西沒意思。項目什麼情況，大家心裡都有數。你有什麼活兒，直接分就行了，我們照做就是。」他的語氣充滿了敷衍，言下之意就是：我們聽你指揮，但干成什麼樣，可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我笑了笑，看著他：「孫哥，你說的沒錯。所以，這份方案的核心不是形式主義，而是結果導向。」我敲了敲桌子，加重了語氣：「從今天起，我們項目組實行日報、周報和月度述職制度。每個人的工作量、工作進度和工作質量，都會被量化記錄。績效考核將嚴格與產出掛鉤，連續兩次考核不合格者，我將啟動勸退程序。當然，有貢獻的，我也不會吝嗇獎勵。項目獎金池的分配方案在這裡，完成核心模塊的，可以拿到最高級別的S級獎勵，獎金是你們年薪的一半。」我的話，像一塊巨石砸入死水。
孫哥那悠哉的表情僵住了，兩個實習生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而一直沉默的陳靜，也第一次抬起了頭，眼神裡帶著一絲驚訝和審視。
「林經理，」孫哥皺起了眉頭，顯然對這種「動真格」的做法非常不滿，「你這是搞什麼？一個註定要失敗的項目，有必要搞得這麼緊張嗎？這不是折騰人嗎？」「是不是折騰人，做了才知道。」我迎著他的目光，寸步不讓，「孫哥，如果你覺得這份工作太緊張，不適合你，可以隨時向我提出調崗申請，我立刻批准，絕不為難。」我把話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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