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像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戳在她的心窩上。
她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就要打我。
就在這時，門開了。
陳建軍帶著一身酒氣，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他看到我們兩個劍拔弩張的樣子，愣住了。
「你們……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陳建紅看到救兵來了，立刻撲了過去，指著我，聲淚俱下地哭訴：「哥！你可算回來了！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她偷了咱媽的錢！四十多萬啊！她竟然想一個人獨吞！」
陳建軍的酒，瞬間醒了一大半。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睛裡充滿了震驚和失望。
「小舒……建紅說的是真的嗎？」他的聲音在發抖。
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十五年的男人。在他的眼神里，我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信任，只有懷疑和質問。
我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涼了。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身走進臥室，從首飾盒裡拿出那本存摺，走出來，「啪」的一聲，摔在了茶几上。
「是，是真的。」
我看著他們兄妹倆，一字一句地說：「錢就在這裡。但是，你們一分也別想拿到。」
第5章 一封遲到的信
「林舒，你瘋了！」
陳建軍的吼聲，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他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是我們結婚十五年來，他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對我。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是我媽的錢！是我媽辛辛苦苦一輩子攢下來的養老錢！」他指著茶几上的存摺，手指因為憤怒而劇烈地顫抖。
陳建紅則在一旁煽風點火：「哥，你跟她廢什麼話！她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們陳家真是瞎了眼，娶了這麼個貪得無厭的女人進門！報警！馬上報警，就說她偷竊！」
「白眼狼？」我冷笑著重複著這個詞，目光從陳建紅的臉上，移到陳建軍的臉上，「陳建軍，你也覺得我是白眼狼嗎？」
他被我問得一滯，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的沉默，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更傷人。
「好，好一個陳家。」我點了點頭，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我為了這個家，辭了工作，斷了社交，我把我最好的十五年都給了你們！我照顧，屎尿屁我哪一樣沒伺候過？她半夜犯病，是我一個人背著她下六樓，深更半夜打車去醫院！那時候，你們在哪？」
我指著陳建紅：「你在你婆家享福！一年到頭，除了要錢，你什麼時候想起過你還有個媽？」
我又轉向陳建軍：「你呢？你在外面拼事業！你總說你忙，你為了這個家。可這個家，是我在撐著！沒有我，你這個家早就散了！」
「我以為，人心換人心。我不要你們多感激我，我只求你們能看到我的付出，能把我當成一家人。可結果呢？」
我慘然一笑，指著那本存摺：「就為了這點錢，你們就把我當賊一樣防著，罵我是白眼狼！陳建軍，在你心裡，我這十五年的付出，難道就一文不值嗎？」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泣血的控訴。
陳建軍的臉色由紅轉白，他避開我的目光，嘴裡喃喃地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小舒，錢的事，我們可以商量，你不能……不能說這錢是你一個人的……」
「商量？怎麼商量？像妹說的那樣，你們兄妹倆平分，我這個『外姓人』一分錢都拿不到嗎？」
「我沒那麼說！」
「但你就是那麼想的！」
我們的爭吵聲，驚醒了在房間裡睡覺的兒子陳晨。他揉著眼睛走出來，看到我們這副樣子，嚇得「哇」地一聲哭了起來：「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吵架……」
我心如刀割，趕緊跑過去抱住兒子。
家，就要散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時刻，陳建紅突然「咦」了一聲。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起了我從婆婆房間裡帶出來的那箇舊鐵盒。因為剛才的爭吵，盒子裡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包括那些泛黃的信件。
「這是什麼？」她從一沓信紙下面，抽出了一張摺疊得整整齊齊的紙。那張紙，比其他的信紙要新一些，看樣子是近幾年寫的。
她好奇地展開了那張紙。
我們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封信。
一封婆婆王桂芬寫給我們所有人的，一封遲到的信。
陳建紅看著信，臉上的表情從好奇，慢慢變成了震驚，再到難以置信。她的嘴唇微微張著，拿著信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這……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
「什麼不可能？」陳建軍皺著眉，從她手裡拿過那封信。
我也抱著兒子，湊了過去。
信上的字，是婆婆那手不算好看，但一筆一划都很用力的字跡。
信的開頭，寫著：「建軍，建紅，小舒。」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人老了，總要為身後事做點準備。有些話，我活著的時候說不出口，只能寫下來，等我走了，你們自己看。」
「先說錢的事吧。那本存摺里的錢，是我用當年的拆遷款買基金賺來的。我一個老太婆，不懂什麼投資，就是一個鄰居家的孩子在銀行上班，他推薦我買的，說是放著不動就行。我運氣好，買了之後就沒管過，沒想到十幾年下來，竟然變成了這麼多。」
「這筆錢，我沒告訴過任何人，包括你們的爸爸。不是我不信你們，是我怕。我怕告訴了你們，這錢就留不住了。建紅要買房，建軍要創業，你們都有用錢的地方。可這筆錢，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信寫到這裡，陳建軍和陳建紅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這筆錢，我要分成三份。」
「第一份，十萬，給建紅。你是我的女兒，雖然嫁出去了，但我心裡一直惦記著你。你婆家條件一般，你過得也不容易。這十萬塊錢，你拿著，別讓你婆家看輕了。媽沒本事，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陳建紅看到這裡，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第二份，十萬，給建軍。你是家裡的頂樑柱，壓力大。這錢你拿著，不管是還房貸，還是用在生意上，都能應應急。你是我兒子，媽希望你過得好。」
陳建軍捏著信紙的手，青筋暴起。他低著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有水滴，落在了信紙上，暈開了一小片墨跡。
「剩下的，二十二萬六千七百，都給小舒。」
看到這一行字，我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
信上繼續寫道：
「小舒，我知道，寫下這個決定，建軍和建紅可能會不理解，甚至會怪我偏心。但是媽心裡有桿秤。」
「你嫁到我們家十五年，這十五年，你受的委屈，吃的苦，媽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我不是個會說話的人，嘴笨，也不會疼人。你給我買新衣服，我嘴上說不要，心裡其實是高興的。你做的飯，我每次都吃得乾乾淨淨，因為真的好吃。」
「公公走了之後，我身體垮了，是你一直照顧我。我脾氣不好，有時候會給你臉色看，你從來沒跟我紅過臉。建軍忙，建紅遠，我這把老骨頭，其實是你一個人在扛著。我們家，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
「我常常想，要是我自己的親閨女，我肯定捨不得讓她這麼辛苦。小舒，我嘴上沒說過，但我心裡，早就把你當成我的親閨女了。」
「這二十多萬，不多，是你這十五年應得的。拿著這筆錢，給自己買點好東西，別總想著省錢。你還年輕，後面的路還長著呢。以後，要為自己多活一點。」
「還有，這筆錢，也是我給我的大孫子陳晨留的。讓他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
信的最後，寫著：
「一家人，不要因為錢傷了和氣。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落款，是「媽，王桂芬」，日期是去年冬天。
第6章 和解
信讀完了。
客廳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兒子陳晨不明所以的抽泣聲，和我們三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那封信，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們之間所有的猜忌、憤怒和怨恨，露出了被掩蓋在下面的，最真實的情感。
「媽……」
陳建紅第一個崩潰了，她蹲在地上，抱著膝蓋，嚎啕大哭。哭聲里，有悔恨，有羞愧，有對母親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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