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站在一旁陪同的人:「這是我姑姑家,你帶人來打我?
陸澤然蹙著眉:「我不知心怡要這麼做,你能不能別這麼想我?
「佳年,你有沒有意識到,自從那次課堂,你就和從前不一樣了。
「你總是用惡意揣測別人。
「是不是從前你太沉默安靜,話很少,才沒暴露出這一點。
「難道,從前都是我不了解真正的你?」
無賴。
我下意識想報警。
可突然想起,這個時候監控還沒普及。
也不會有證人的。
於是我直接抬手打回。
打的是陸澤然。
「陸澤然,你不僅耳聾,還眼瞎。
「平白無故來發瘋,我並不歡迎。
「都滾。」
陸澤然愕然握住我的手:「你打我?
「你到底怎麼了?
「就因為我沒當眾承認你是我女朋友,你氣到現在?
「可我們明明不是,我否認有問題嗎?」
我們兩個爭吵,忽略了唐心怡。
她強勢擠開我們兩個。
哭著大喊:「陸澤然,你忘了我們今天來的目的嗎?」
陸澤然冷下臉:「許佳年,道歉。
「跟心怡道歉。」
6
我氣笑。
我道什麼歉。
唐心怡哭著控訴:「許佳年,虧我一直把你當好姐妹,你為什麼暗示澤然,你流言蜚語的始作俑者是我?
「我是以為你父母不在了,可這麼認為的不止我一個,你憑什麼說是我?」
我看向陸澤然:「你問過她?」
「是,這麼做沒什麼問題,我只想弄清楚。」
是沒什麼問題。
我說:「確實只有你一個。
「如果有別人也這麼認為,也是你最先泄露出去的。
「唐心怡,你那時跟我開玩笑說,一直沒聽我談過家裡的事,是不是因為沒什麼可談的。我笑了下,沒說話,你當作默認了,然後隔天我室友就開始翻我東西,想找我有沒有家人照片。」
「那又怎麼了,也不能證明是我說的,就不能是別人也這樣猜測?」唐心怡依舊辯解。
我說:「我那次給了舍友一瓶法國香水,她跟我說在食堂遇到了你,是你面上擔心,說怕我家庭不幸福,壓在心裡出問題。當晚整個宿舍還有臥談會,專門逼我說家裡的事。
「唐心怡,那個時候剛報到沒多久,軍訓還沒過,你還記得嗎?」
「許佳年!」陸澤然突然怒吼一聲。
「從那時開始,你就知道唐心怡對你做了什麼,你還跟她做了一年好朋友?
「哦,不對,假的,你真心對過誰啊,你不把她當朋友,也不把我回事,那麼多年,我以為對我……原來都是假的。」
我雙手環胸,頭歪在門上看他:「我對你怎麼?
「陸澤然,你還不是明知我喜歡你那麼多年,還心安理得利用我對你的喜歡,接近唐心怡。
「你也有資格,批判我?」
陸澤然突然一梗,偏過頭,喉結幾經滑動:
「那你別出國。」
7
「只要你別出國,我……我可以……」
我打斷陸澤然,沒想聽他接下來的話。
「你算什麼啊,這麼要求我。」
「陸澤然,你喜歡的是我!」唐心怡的聲音爭先蓋過我的。
此刻的她好像丟了自信。
明明她不缺,可她就是需要所有男生的愛。
我把門關上。
不去看陸澤然眼中的抉擇。
還沒到錄取的日子,我先用旅遊簽證出了國。
沒想到這一別,就到了九六年,美國辦奧運會的時候。
我作為志願者,在引導觀眾入場的時候,見到了陸澤然。
他和唐心怡在一起。
這沒什麼。
只是讓我不由多看兩眼的,是唐心怡的孕肚。
陸澤然迎著我的視線,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人很多,我也沒時間容他們敘舊。
把所有人都安排好後,突然有人將我拽入漆黑的隔間裡。
我沒出聲,靜靜聽著暗夜裡的呼吸聲。
有人將頭埋在我的頸間。
「許佳年。」
尾音帶著顫抖。
陸澤然在極力克制,不想讓人知道他哭了。
可他忘了,他的眼淚順著我的頸肩,漫延至鎖骨。
積了一個小窪。
我輕輕推他:「我還有工作要做。」
他固執地不肯稍離:「你為什麼騙我?」
「什麼?」
「密西根根本沒有你。」
我瞭然:「我當時申請了三家學校,密西根的氣候我不太喜歡,就去了加州。」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或者說,你為什麼來美國後,一次都不聯繫我?
「許佳年,你心怎麼這麼狠?」
我拍拍他的肩:「我們不是早就說開了?
「起來,別讓我厭惡。」
他一滯,抬起頭:「沒說開,你根本就沒給我機會說清楚。
「我想說只要你別離開,我可以在人前說你是我女朋友。
「我不可能和唐心怡在一起,但你會一直在我身邊,你可以永遠保留我女朋友的頭銜。」
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前世那七十年,只不過是他的大發慈悲。
我擔了他愛人的名號。
讓外人說起,不至於嘲諷我一句罷了。
怪不得,他對我總是克制多於情動。
我說:「那現在我說清楚一點,陸澤然,我不愛你了。
「從前我總是著眼於你,如今放眼四海,卻發現人生如此廣闊。
「比起這些,你太微不足道了。
「抱歉,我真的得去工作了。」
陸澤然不依不饒:「你為什麼不問我和唐心怡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不問唐心怡的孩子是誰的?為什麼不問我是怎麼知道密西根沒有你的?
「許佳年,我為你來美國了!」
我沒作停留,走出門外,轉角後,正了正志願者的工作牌,將之拋於腦後。
很快,我就得知陸澤然詰問我的那些問題答案。
唐心怡來找了我。
她說,那日我把她和陸澤然關在門外時。
她問陸澤然:「許佳年說你不敢承認喜歡我。
「你到底敢不敢?
「只要你敢,你就跟現在的男朋友分手,和你在一起。
「我只跟你在一起。」
那天,他們在一門之隔的地方接吻。
他們十分高調。
想要在卡拉 ok 舉辦一次聚會,慶祝並且昭告所有人。
可是沒有人能聯繫上我。
那個時候我已經坐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
「許佳年,心機最深的是你。
「你瞞得多深啊。
「輕而易舉,想走就走。
「這些年你看我在你面前冒充千金大小姐,在你面前秀優越感,你心裡沒少嘲笑我吧?」
唐心怡雙手握著一杯咖啡,時不時輕抿一口。
我見她沒有停下的意思,還是出口提醒:「你現在不適合喝咖啡,肚子會很不舒服的。」
唐心怡突然動了怒,把咖啡杯重重一放:「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善良,可是許佳年,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如果和你一樣,父母自新中國成立前就是千金小姐和大少爺,並且為他們的女兒留下那麼一大筆財產,我也可以和你一樣,甚至廣撒錢財,造福民生。
「可我每次在你面前炫耀的那些你根本就不在意的東西,都是我付出巨大代價換來的。
「你,以及那些和你一樣,不管有錢沒錢,全都打心底里瞧不起我的人,如果和我一樣生活在爛泥里,不見得比我好。」
我也喝了口咖啡,問她:「你說夠了嗎?」
我不是什麼垃圾桶。
沒義務聽這些。
唐心怡錯愕抬眼:「原來你都很樂意傾聽的。
「也是,誰讓你原來犯賤,喜歡陸澤然呢。
「為了他,什麼都能做。
「包括,耐著性子和我相處。」
見我沒耐心,她露出一個得意的笑:「你想不想知道,我肚子裡孩子是誰的?
「就是陸澤然的。」
8
我飛離國內那晚,卡拉 ok 的包廂里沒有我,陸澤然甩開唐心怡,離開了。
那晚唐心怡瘋了般放縱。
汽水換成酒,荒唐且淫靡。
唐心怡懷孕了。
找不到孩子的父親。
她拿著孕檢單,找到陸澤然。
讓他負責。
說要不是他離開,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他的。
因為那晚她就想把自己給他。
唐心怡那時質問陸澤然:「我說只和你在一起,你不信?
「陸澤然,我交了那麼多男朋友,沒一個把自己給出去的。
「是你害了我。
「我給你準備的酒讓別人喝了,你知道當時我被強迫時喊啞了嗓子嗎?
「你想不想讓我細講一下當時的細節?」
陸澤然暴喝:「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