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茶壺摔在了蕭宴和楊荷的腳邊,「以後,你們三個人,見到我請繞道走。」
我哥擠過人群趕到,問了我緣由,也氣得不輕,「郡王真是明察秋毫,不問不訊開口就斷定婉寧推她。」
「那索性大家都別走,今天人多,總有人看到事情的經過。」
我哥一說,楊荷目光閃了閃,「王爺,我手疼,我們回去吧。」
蕭宴扶著楊荷起來,失望地看著我,帶著她走了。
竇昭抹了一臉的茶水,憤怒而去。
我哥正要罵他,身後忽然有人喊他,「世子爺,秦王爺請您過去說話。」
我和我哥都是一怔,轉身看去,就看到太子正恭敬地站在一位年輕的男子面前說著話,兩人也一起朝我們這邊看來。
秦王?
太子和蕭宴的叔叔,聖上最小的胞弟,封地在隆昌的秦王?
秦王也正看著我們,視線在我身上一掃而過,淡淡的,帶著倨傲和威壓。
6.
我站在河道邊的樹蔭下等我哥。
秦王和太子以及我哥在說話。
我假裝看風景,餘光打量著秦王,他穿著一件墨黑的錦緞長袍,身量比我哥和太子高出了半個頭,負手而立,看著就是個小輩沒膽忤逆的長輩。
可明明他也才二十三。
前世,秦王難得回來,我也只見過他一次,是聖上駕崩後,我遠遠看到他和太子說話,不知說什麼,太子一直垂著頭,我當時還覺得,秦王架子可真威風,居然連新帝都敢訓斥。
秦王不知道是不是察覺我在看他,視線淡淡掃過來,我也沒避開,朝他微微頷首。
秦王挑了挑眉,拿出一封信,對我哥道:
「這是郭夫人讓本王捎回來的家信。」
郭夫人,就是我小姑姑。
小姑姑這個時候來信,肯定是跟我三天後去西北有關。
我不由過去,站在我哥身邊咳嗽了一聲,我哥笑著將信遞給我,並和另外兩位解釋:
「婉寧一直盼著這封信,今兒終於等到了。」
太子脾氣好,人也溫潤,他笑著對我道,「婉寧今天受委屈了,改天去府上,讓你嫂嫂給你做八寶鴨吃。」
我笑著應是,移了幾步到樹的背面拆了信。
小姑姑說她已經給我收拾好了房間,還叮囑我帶上冬天的衣裳,今年務必在她那邊過年。
信的末尾,她竟然提到秦王,說她和秦王打過招呼了,讓秦王護我一路。
我怔住,轉頭看向秦王,他正面對著我和我哥說話,見我看他,他也抬眸看向我,眸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朝他福了禮,將信收好,上車上去等我哥。
晚上回家,我娘一臉的狐疑,「青玉怎麼會請秦王爺幫忙護送婉寧?」
我爹倒是很高興,「能和秦王一路,我們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我娘想不明白,又壓低了聲音在我爹耳邊說話,「這是秦王第二次了吧,以他的性子不應該這麼熱心,他不會是對咱們家婉寧……」
她沒說完,因為我發現我正湊過去聽。
「還學會偷聽了,去去去!」我娘瞪了我一眼。
實際上我沒聽清,只聽到個第二次第三次,我以前難道和秦王有過交集嗎?
但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隔了一日,良妃娘娘又請我入宮。
我推辭不了,只得去。
長春宮中,這一次除了蕭宴在,楊荷也在。
楊荷小心翼翼站在蕭宴的身側,看到我進來,她抬起頭來,陰毒地看著我。
我淡掃了她一眼,進門行禮。
「婉寧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了。」
一進去,良妃就開門見山地道。
「你是本宮認定的兒媳,端王妃,這世上除了你我誰都不認。」
蕭宴臉色黑沉沉的,楊荷是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我正要說話,良妃擺手制止。
「端王和荷兒的事,你也知道了,荷兒可憐,端王心善憐惜她,這事本宮不同意,但她到底是本宮的侄女,所以……」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蕭宴和楊荷,哼了一聲。
「所以,本宮和你商量,等你和端王成親後,讓她入府做個側妃,你可同意?」
蕭宴冷沉臉,一副委曲求全,施捨我一個婚姻,一個端王妃的表情。
我沒立刻說話,殿中極安靜,蕭宴情緒突然不耐煩起來,皺眉看著我。
「婉寧,你不要再胡鬧了,我已答應母妃,端王妃的位置給你,表姐為側妃,此事就這麼定了,你若不願意,你我婚事便取消。」
7.
「我不願意。」
我接著他的話說。
蕭宴一怔,驚訝地看著我。
良妃失聲,喊了一句,「婉寧你不願意?」
不能怪別人啊,以前的我實在太喜歡蕭宴,莫說他娶側妃,恐怕他讓我做側妃,我都可能點頭同意。
「蘇婉寧!」蕭宴冷聲,「我已經同意娶你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蕭宴一副不想再忍再犧牲退讓的樣子。
我看向他,嘲諷地笑了笑。
「王爺太自信了,我說我不願意,是不願意嫁給你而已!」
蕭宴驚愕地看著我。
我對良妃道,「半個月前,我便和聖上、皇后娘娘求了恩典,廢了我和端王爺的婚約。」
「所以,端王娶誰不娶誰,和我無關。」
良妃驚得站起來,「解除了婚約?聖上同意了?」
「是,聖上同意了,所以……」我轉兒看向楊荷,「端午那日,楊小姐說我嫉妒,從而害你摔倒,我覺得滑稽又可笑,我不打算做端王妃,又談何嫉妒!」
楊荷的臉色唰一下白了,蕭宴驚疑不定,看了一眼楊荷。
我說完,看向良妃,「娘娘若沒有別的吩咐,婉寧就告辭了。」
我出了長春宮,身後,良妃勃然大怒,「這下你滿意了,你就鬧吧,我看你怎麼收場!」
蕭宴沒有說話,殿中陷入長久的安靜。
但待我要出宮時,蕭宴還是攔住了我,「那日你進宮找皇后娘娘,是為了退婚?」
我點頭。
他脫口問道,「為什麼?」
我仰頭看著他,沒什麼表情,「沒有為什麼,我不喜歡王爺了而已。」
蕭宴抓住了我的手腕,擰眉道,「你不喜歡我?」
「對,不喜歡了,所以王爺想娶誰做正妃,都和我無關。」
我想要拂開他的手,蕭宴卻不松,就在這時有人路過,聲音沒什麼波瀾,但卻不怒自威。
「你們在幹什麼?」
我一怔,回頭便看到了秦王,蕭宴鬆開了我的手,抱拳行禮道,「王叔!」
秦王沒理他,淡淡看著我,「明天不是要啟程,東西都收拾妥當了?」
蕭宴脫口道,「啟程,去哪裡?」
「她既不想告訴你,就表示你不必知道!」秦王說完,又看著我,「還不走?」
我應是快步走了。
8.
一早,秦王的車駕便已等在我家門外。
全家人一路送我到門口,我娘叮囑了我一籮筐的話,我笑著聽著。
我爹和哥哥和秦王道謝,隔著一條道,我朝秦王行禮後,便上了馬車。
到西北有五天的車程,晚上我們住在客棧里。
秦王的人早就打點好了,我下車後,秦王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道。
「明日辰正啟程,莫要讓本王等你。」
「是!」我應道。
秦王深看了我一眼,負手上了二樓,消失在視線里,身側蓮兒長長呼出口氣。
「郡主,秦王爺好可怕。」
我低聲道:「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好相處,反而不用怕。」
這樣的人有原則,底線分明,和他們相處,只要摸清楚他的底線,相處起來反而輕鬆簡單。
住在外面,我還不習慣,一夜睡得不安穩,第二天天剛亮我就起來了。
洗漱後,我懶得打扮,找了準備好的簡便裙褲,頭髮隨意綁了個髻,倚著窗戶看著東邊緩緩升起的太陽。
正看著,忽然視線里,有人慢慢朝客棧走過來。
那人走得不急不慢,負著手,晨風拂著衣袍,與這天這地渾成一色,美得像一副畫。
我正看得入神,那人忽然抬頭看向我。
是秦王。
隔空對視,我朝他笑了笑:「王爺,早!」
秦王微挑眉,朝著我頷首,「既起了,便早點走。」
「好!」
不知是因為要下雨,還是因為西北更熱,一點風都沒有,在車裡悶一會兒,就一身汗。
我索性將車帘子掀開,貪一點風,秦王不再坐在車裡,而是換成了騎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