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我憑什麼不能碰你!」
我反胃,乾嘔。
一天沒吃東西,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謝輕桐,你嫌我噁心,你他媽又乾淨到哪裡去!?」
音落,我不動了。
呆呆看著他,心如死灰。
宋時聲說得沒錯。
我又乾淨得到哪裡去?
那年大二回家過年,我媽帶著弟弟去親戚家串門,繼父半夜爬進我的房間,任憑我怎麼哭喊,求饒,他都不曾住手。
宋時聲知道後,差點把我繼父打死,也因為他,繼父終於進了監獄,我媽恨了我多年。
很長一段時間,我走不出來,想自殺。
是宋時聲守在病床邊,每晚提心弔膽,他第一次落淚,抱著我。
說他怕一睜眼,我就不見了。
這些他曾經小心守護的傷口,好不容易結痂。
如今又被他親手揭開,血淋淋一片。
我像條案板上的死魚,失去反抗的力氣,任憑他的怒火宣洩。
一切結束後,我翻過身。
很痛,很冷。
宋時聲的聲音迴蕩在房間裡。
「謝輕桐,我不可能離婚,你說過,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就算死,也要和我在一起。」
8
半夢半醒間,做了個夢。
夢到少時宋時聲站在樹下,我走近,他回頭,眼神一晃而過錯愕。
「桐桐,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那時,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我媽都給我弟,宋時聲知道後,經常往我抽屜里塞零食。
我出於感激,攢了半年的零花錢,請他吃了一頓最便宜的燒烤。
回家路上,他的手碰到我。
轉而又問,「我可以牽你嗎?」
炎炎夏日,夕陽通紅,卻比不上他青澀羞赧的臉頰。
夢醒時,我躺在床上,孤零零一個人。
身上的疼痛告訴我昨晚是真的。
我起身走進浴室。
身體上遍布紅痕,我用力搓著,皮膚越來越紅,甚至冒出血絲。
喉中猛然湧出一股腥甜。
我痛苦弓下腰,嘔出血。
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
合著鮮血被水沖走,就像沒有出現過。
9
不回家這種事,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宋時聲不再遮掩他對孟甜的寵愛。
曾經一一對我履行的承諾,也都一一對孟甜落實。
每次都像一記巴掌。
告訴我,曾經珍視的回憶也不過如此。
不過第二天,他又會送上許多珍貴的東西補償我。
態度割裂。
就像是少年時期的熾熱直白的宋時聲正在搶奪他的身子。
我平靜接受。
去醫院複查,醫生將診斷書放在桌上,眉頭緊皺。
「上次不是和你說,心態放平,興許還能多活一段時間,這才多久,惡化速度增長這麼快。」
我沒說話。
醫生嘆氣,「算了,你家裡人呢?這次還是你一個來得?」
我點頭。
「你是不是根本沒告訴他們?」
「告訴了。」
只不過這世界上,我最在乎的兩個人。
一個要我死後把遺產都給她的兒子。
一個就算是死,也不肯放我自由。
我拿著診斷書離開。
沒走幾步,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孟甜。
她過於漂亮,漂亮到人群中央一眼就能看見。
她也認出了我。
關上病房門後,向我走來。
「聊一聊?」
我不覺得自己和她有什麼好聊的。
「如果你是想和我炫耀,那大可不必。」
她和宋時聲天天掛在熱搜上,想不看見都難。
孟甜卻擋住我,「我覺得你對我有些誤會,或許我沒你想得那麼不堪,如果可以,誰又願意當三?」
10
孟甜和我一同來到醫院附近的書店。
她在前,我在後。
我注意到她手中拿著的都是醫學類相關的書籍,但我不是來陪她逛書店的。
看出我的煩躁,她輕輕笑了笑。
我這才注意到。
她笑起來的樣子,其實是有些像我的。
特別是年少時期的我。
「你知道嗎?謝小姐,其實我很羨慕你,就算你之前經歷過諸多不幸,但至少上天給了你一個宋時聲,讓他成為你的避難港,能保證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我不一樣,我的母親病危,我只能輟學打工,如果不是宋時聲,我現在肯定下場悽慘。」
「但我不愛宋時聲,也不想嫁給他,我只愛他的錢,因為他的錢,我才負擔得起昂貴的醫藥費,以及繼續讀我想讀的書。」
「你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你對我絕無威脅嗎?」
「是的。」,她轉過身盈盈一笑,「宋時聲愛得人只有你,只不過男人或多或少都需要新鮮感和刺激,我也不過是你的替代品,他總說我和你很像,看見我就會想起少年時期的青春萌動。」
「其實你心裡清楚,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我啞口無言。
不是孟甜,也會是李甜,陳甜。
就像所有人都在告訴我,其實他還是愛我的,他不過是犯了每個男人都會犯得錯。
離婚對他而言毫無損傷,自始至終,只有我一個人在煎熬。
因為沒有身臨其境,所以所有人都在催促我往前看。
可是——
我抬眸盯著孟甜的臉。
「可是苦難不需要比較。你的苦難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踩在我傷口上的理由,你和宋時聲一起傷害了我,現在還要我大方原諒你們……」
「憑什麼?那不是你的十五年,是我的十五年!」
「是我的!」
孟甜呆楞原地,周遭睇來好奇,探究的目光。
我轉過身,身子搖晃,扶住一旁的書架,喉嚨間一股腥甜。
孟甜來扶我,被我一巴掌揮開,撞在書架上。
「滾開!!」
我站穩身子,走出書店。
血最終還是溢了出來。
我哆哆嗦嗦從包里拿出新開的止疼片,倒出一把,直接往嘴裡塞進去。
乾澀,艱難,混合血腥吞下喉嚨。
難受到我蹲在地上。
止疼片要半個小時見效。
人心癒合卻需要很久很久。
也幸好,我再也不用等雨過天晴的日子了。
11
時隔半個月,宋時聲再次回家。
因為孟甜。
孟甜被我一推,撞在書架上,小臂骨折。
宋時聲沒生氣,他上下打量我,左左右右都看了遍,鬆口氣,「幸好,你沒事。」
他想牽我的手,我沒躲開,徑直被他握緊。
「你如果討厭她,直接和我說,何必親自動手,萬一傷到自己怎麼辦?」
「你能讓她消失嗎?」
「只要你高興。」
我苦笑,覺得很諷刺。
孟甜消失了,也會有下一個孟甜。
宋時聲深情款款的眼眸盯著我,忽略我眼中的厭惡。
「老婆,孟甜連給你提鞋都不配。」
「那為什麼?」
「可能,因為寂寞吧?」,他竟真的思考起來,娓娓道來,「結婚後第四年,我甚至清楚知道每天的日程,你每天都做什麼,就像發條,毫無情緒,毫無起伏地走完這一生,如果真的要這樣,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你為什麼不和我離婚?」
他摸著我的頭,笑容深情,「因為我對你的愛沒變,只不過在日積月累中,這份愛成為了親情,我們之間沒了愛情的火花,初始的荷爾蒙。」
多可笑,多荒唐的理由。
我又哭了,宋時聲輕輕擦著我的眼淚。
「宋時聲,你還記得求婚當晚你說得話嗎?」
他眼中閃過迷茫,很快消散,「當然記得!」
不。
他不記得了。
不記得我問他,將來如果我們之間沒有了新鮮感,怎麼辦。
他那時摟緊我,語氣堅定,「新鮮感應該是和舊的人去體驗新的事物,而不是和新的人去體驗舊事物。」
「所以,寶寶,我永遠愛你。」
十八歲的宋時聲到底是在二十九歲這年弄丟了我。
12
宋時聲說到做到,斷了和孟甜的所有聯繫。
日子仿佛回到一切起點開始。
碎裂的鏡子勉強拼湊好。
每天上班前的離別吻,無時無刻的報備,以及準時下班回家。
他甚至陪我去了之前一直想去的地方。
正逢夏日,沙灘上成群結隊的人。
我沒穿泳衣,宋時聲不理解。
「老婆,你不是一直想潛水嗎?」
我搖搖頭,坐了下來。
我現在越來越瘦了,撐不起那些泳衣。
身體狀況也一日不如一日,更別說潛水。
宋時聲勸不動我,獨自前往海里。
他的東西放在一邊,電話響了一道又一道,我才接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