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瞬間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疲憊地說道：「隨你便。但是，我警告你，出了任何問題，你自己負責！」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逃離了我們的辦公室，背影狼狽不堪。
他走後，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孫哥走到我身邊，用一種看怪物似的眼神看著我，由衷地感嘆了一句：「林子，我乾了二十年，第一次見到敢這麼跟總監叫板的。牛！」陳靜也走了過來，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敬佩，也有擔憂：「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我點了點頭：「我知道。所以，我們必須更快。在他想出新的招數之前，把真相徹底挖出來。」我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我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而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這場風暴的洗禮。
08
王德發的狼狽退走，並沒有讓我有絲毫的放鬆。
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勝利。
一條被逼到絕路的毒蛇，只會發動更致命的攻擊。
他絕不會坐以待斃，任由我去揭開「博遠科技」這個蓋子。
果然，從第二天開始，各種「麻煩」便接踵而至。
先是財務部以「預算審批流程調整」為由，凍結了我們項目組所有的經費申請，連最基本的辦公用品採購都被卡住了。
緊接著，行政部又通知我們，由於「公司辦公區域重新規劃」，我們這間獨立的辦公室需要在一周內騰退，搬到人員嘈雜的公共辦公區去。
最要命的是，公司伺服器的管理員突然給我們發來郵件，聲稱由於「系統安全升級」，我們需要暫時上交「藍海項目」伺服器的最高管理權限。
這一系列組合拳，招招都打在我們的要害上。
沒有經費，我們無法採購必要的測試設備；沒有獨立的環境，我們的工作將受到嚴重干擾；而失去了伺服器的最高權限，就等於被人扼住了咽喉，所有的核心代碼和數據都將暴露在王德發的監控之下，他隨時可以破壞我們的工作成果，甚至栽贓陷害。
團隊里開始出現恐慌情緒。
兩個實習生憂心忡忡，就連一向沉穩的陳靜，眉頭也緊鎖了起來。
孫哥更是唉聲嘆氣：「完了完了，我就知道會這樣。這是要往死里整我們啊！林子，要不……要不算了吧？咱們鬥不過他的。」我看著大家焦慮的臉，心裡清楚，這是王德發釜底抽薪的毒計。
他要從外部瓦解我們的戰鬥力，從內部摧毀我們的信心。
但我不能退，一旦退縮，前功盡棄，我們所有人都將成為王德發砧板上的魚肉。
「大家稍安勿躁。」我讓大家冷靜下來，然後逐一分析，「財務卡預算，行政逼我們搬家，網管要收回權限，這些事情，表面上看是公事公辦，但時間點如此集中，背後是誰在搗鬼，我們都清楚。他們越是這樣，就越說明我們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他們怕了。」我轉向孫哥：「孫哥，你在公司人脈廣，麻煩你幫我打聽一下，最近財務、行政和網管部的負責人，是不是都跟王德發有過接觸？」孫哥點了點頭，立刻出去打電話了。
我又對陳靜說：「陳靜，你馬上對我們現有的所有核心代碼和項目文檔，進行加密備份，多準備幾個移動硬碟，物理隔離。在交出伺服器權限之前，我們必須保證我們的勞動成果絕對安全。」陳靜立刻行動起來。
我則帶著兩個實習生，開始了一項看似與當前困境無關的工作——整理「藍海項目」從立項以來的所有郵件往來、會議紀要和財務憑證。
我要從這些浩如煙海的資料里，找到王德發與「博遠科技」勾結的直接證據。
一個小時後，孫哥回來了，臉色凝重：「林子，你猜得沒錯。財務老李、行政小馬，還有網管那個姓劉的，昨天晚上都被王德發請去『御品閣』吃飯了。」
「御品閣？」我冷笑一聲。
看來王德發是下了血本，也要把我們按死。
正當我思索對策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是林宇，林經理嗎？」電話那頭，是一個略帶沙啞的男人聲音。
「我是。請問您是？」「我姓周，周毅。我是『博遠科技』的前技術總監。」
周毅！
那個出現在加密日誌里的名字！
我瞬間心跳加速，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壓低聲音問道：「周總監，您怎麼會聯繫我？」電話那頭的周毅苦笑了一聲：「我一直在關注『藍海項目』。
你們最近的動靜不小，連王德發都被逼得狗急跳牆了。
我想，是時候把一些事情告訴你了。」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周毅向我講述了一個被掩蓋了整整一年的驚天內幕。
原來，「博遠科技」根本不是一家常規的技術公司，而是王德發利用他小舅子的名義註冊的一個空殼公司。
當初，王德發利用職權，將「藍海項目」的核心技術外包給了「博遠」，並說服公司支付了三百萬的預付款。
他的計劃是，通過這個項目，將公司的研發資金，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到自己的口袋裡。
然而，他低估了「藍海項目」的技術難度。
他找來的外包團隊根本不具備相應的開發能力，項目很快就陷入了僵局。
眼看事情就要敗露，王德發當機立斷，製造了一起「技術事故」，將責任全部推給了當時的項目經理和「博遠科技」，並以「合作失敗」為由，強行中斷了合作。
那三百萬預付款，自然也就「順理成章」地打了水漂，實際上是流入了他個人的腰包。
而周毅，作為當時的技術負責人，因為不願同流合污，被王德發威脅，被迫背著「技術能力不足」的黑鍋離職。
他手裡，保留了當初王德發與他之間所有的通話錄音和轉帳記錄的證據。
他之所以一直沒有舉報，是因為王德發抓住了他的把柄——他有一個重病的女兒，需要一大筆錢治療，王德發答應只要他閉嘴，就替他支付所有的醫藥費。
但最近，王德發大概是覺得風頭已過，開始拖欠醫藥費。
而周毅從一些老同事那裡聽說了我的事跡，他覺得我是一個有膽量、有原則的人，或許可以藉助我的力量，扳倒王德發，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掛掉電話，我的手心全是汗。
我終於明白了王德發所有反常行為的根源。
他不是在報復我，他是在自保。
他害怕的，是這個貪腐三百萬的驚天醜聞被揭發出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職場鬥爭了，這是犯罪！
我立刻做出了決定。
我讓陳靜將備份好的資料準備好，然後給周毅發了一條信息：「周總，明天上午十點，公司總部大廈頂樓的咖啡廳，我們見一面。另外，請您幫我一個忙，聯繫一下當初負責『藍海項目』的前三任項目經理，如果他們願意，請他們一起來。」
我沒有選擇立刻向公司高層舉報。
因為我手裡的證據鏈還不完整，而且王德發在公司經營多年，關係網盤根錯節，貿然舉報，很可能被他反咬一口。
我要做的，是集結所有被他迫害過的人，拿到最完整、最無可辯駁的證據，然後，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時候，給他致命一擊。
09
第二天上午，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公司頂樓的咖啡廳。
這是一個半開放的空間，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風景，平時很少有人來。
我選了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靜靜地等待著。
九點五十分，一個面容憔悴、頭髮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看著我，試探性地問道：「林經理？」「周總，請坐。」我站起身，與他握了握手。
他就是周毅，看起來比電話里的聲音要蒼老許多。
緊接著，又有三個人陸續到來。
他們看到彼此，都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
他們就是「藍海項目」的前三任項目經理，李工、張工和王工。
他們都是公司里曾經赫赫有名的技術大牛，卻因為這個項目，或被調離核心崗位，或被迫離職，職業生涯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為他們一一介紹，當他們得知周毅的真實身份，以及王德發利用空殼公司貪污三百萬的內幕時，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震驚和憤怒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我說當初項目的技術文檔怎麼會有那麼多漏洞，原來從根上就是爛的！」第一任項目經理李工，一個性格火爆的漢子，氣得一拳砸在桌子上。
「王德發這個王八蛋！他不僅毀了項目，還毀了我們幾個人的職業生涯！」第二任張工也咬牙切-齒地說道。
第三任王工則嘆了口氣，苦澀地說：「我們早就懷疑這裡面有貓膩，但苦於沒有證據，而且……我們都輸怕了，不敢再跟他鬥了。」我看著他們，誠懇地說道：「各位前輩，今天我請大家來，不是為了抱怨過去。而是想問大家，我們是否能團結起來，把這個毒瘤從公司里徹底清除出去，為我們自己，也為公司，討回一個公道。」周毅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疊厚厚的文件和一個錄音筆。
「這裡是王德發當時給我轉帳的銀行流水，還有我們所有的通話錄音。他親口承認了，『博遠科技』就是他的公司，那三百萬就是被他吞了。」
李工、張工和王工也紛紛表示，他們手裡都保留了當初被王德發逼迫、背鍋的證據，包括一些被他篡改過的郵件和會議紀要。
證據，在一點點地拼湊完整。
而我，則拿出了我的殺手鐧——我讓陳靜從伺服器後台導出的，王德發利用總監權限，多次登錄項目伺服器，刪改關鍵日誌和文檔的操作記錄。
這是他做賊心虛，企圖銷毀證據時留下的，最直接的鐵證！
我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將所有的證據進行了匯總和梳理，形成了一份完整而嚴密的舉報材料。
所有的矛頭，都精準地指向了同一個人——王德發。
下午兩點，公司正在召開月度高層例會。
按照會議議程，各個部門的總監需要依次彙報工作。
我知道，王德發此刻一定正在會議室里，唾沫橫飛地吹噓著他的「業績」。
時機到了。
我帶著李工、張工、王工和周毅，一行五人，直接來到了位於公司最高層的總裁辦公室。
總裁秘書試圖阻攔我們，但看到我們幾個人臉上那股決絕和肅殺的氣勢，她猶豫了。
我直接對她說：「麻煩你通報一聲，技術部『藍海項目』組，有涉及公司核心利益和高管重大違紀的緊急事件，需要立刻向總裁彙報。」
「高管重大違紀」這幾個字，讓秘書不敢怠慢，她立刻撥通了內線電話。
片刻之後，總裁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公司的創始人，年近六十的董事長親自走了出來。
他看著我們這支奇怪的隊伍，皺起了眉頭：「你們有什麼事？」我上前一步，將手中那份厚厚的舉報材料，雙手遞了過去。
「董事長，我們實名舉報，技術部總監王德發，利用職權，設立空殼公司，貪污公司項目款項高達三百萬元，並惡意打壓迫害多名優秀員工，導致公司重點項目『藍海項目』長期停滯，給公司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和人才流失。
這裡是全部的證據。」
董事長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接過材料，飛快地翻閱著，越看臉色越沉，手也開始微微發抖。
他當即對秘書說道：「去，把正在開會的王德發叫過來！另外，通知法務部和審計部的負責人，立刻到我辦公室來！」五分鐘後，王德發春風滿面地走進了總裁辦公室。
當他看到我們幾個「不該出現」的人，齊刷刷地站在這裡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而當他看到董事長手中那份熟悉的材料時，他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毫無血色。
「王德發！」董事長將那份材料狠狠地摔在他的臉上，紙張散落一地，「你給我解釋一下，這上面寫的，是不是真的！」王德發雙腿一軟，幾乎要站立不住。
他看著地上的銀行流水，聽著錄音筆里傳出的自己那熟悉而貪婪的聲音，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試圖狡辯，但我們的證據鏈天衣無縫，每一個指控都有多重證據相互印證。
法務和審計的負責人也很快趕到，他們專業的眼光，迅速判斷出這些證據的真實性和嚴重性。
「我……我……」王德發癱倒在地，面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精心構建了-一年的謊言帝國，在我這個他最看不起的「刺頭」的帶領下，在短短几周內，轟然倒塌。
那場因為五千塊餐費而起的風波，最終，以一場撼動了整個公司的貪腐大案，迎來了它最高潮的審判。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10
王德發的倒台，在公司內部引起了一場巨大的地震。
董事長雷厲風行，當場宣布將王德發移交司法機關處理，並立即成立專項調查組，對技術部及相關部門進行徹底的內部審計。
那一天，王德發是被警察從公司直接帶走的。
他走過辦公區時，曾經那些對他阿諛奉承、唯唯諾諾的下屬，都低著頭，不敢看他。
他經過我們項目組的玻璃房時，腳步停頓了一下，隔著玻璃，他用一種充滿怨毒和不甘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
我沒有迴避，只是平靜地與他對視。
我從他的眼神里，讀到了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
他大概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栽在我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手裡。
他輸在了他的傲慢和貪婪，也輸在了他對我這個「刺頭」的輕視。
他以為把我扔進「藍海項目」這個墳墓，就能高枕無憂，卻沒想到，我硬是把這座墳墓，刨成了他的墳墓。
隨著王德發的被捕，那些曾經刁難我們的部門，態度立刻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
財務部第一時間解凍了我們的項目預算，並且主動撥付了一筆額外的研發資金；行政部不僅取消了讓我們搬家的決定，還給我們更換了全新的辦公設備；網管部負責人更是親自上門道歉，恭敬地將伺服器的最高權限交還給了我們。
那些曾經孤立我、嘲笑我的同事，再見到我時，臉上都堆滿了討好和敬畏的笑容。
他們開始稱呼我為「林總」，主動與我打招呼，甚至有人旁敲側擊地想加入我的項目組。
人性就是如此現實。
當你弱小時，全世界的惡意都會向你湧來；當你強大時，整個世界都會對你和顏悅色。
我並沒有理會這些人的示好。
我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藍海項目」的後續開發中。
在清除了王德發這個最大的障礙後，項目進展得異常順利。
公司高層給予了我們前所未有的支持，李工、張工和王工也重新加入了項目組，他們帶來了豐富的經驗和強大的技術實力。
我們那支曾經的「雜牌軍」，如今已經變成了一支真正的王牌之師。
周毅也洗刷了冤屈，被公司重新聘請為技術顧問。
孫哥徹底收起了他那套老油條的作風，工作熱情空前高漲，成了項目組最可靠的後勤保障；陳靜則在技術攻關上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成了我們團隊當之無愧的技術核心；那兩個實習生，也在這場風暴中迅速成長，已經能夠獨當一面。
三個月後，「藍海項目」成功上線，產品一經推出，便在市場上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為公司帶來了遠超預期的收益。
在項目慶功會上，董事長當眾宣布，任命我為公司新成立的「前沿技術研發中心」的總負責人，全面負責公司未來的技術戰略和創新項目。
李工、張工、王工以及陳靜、孫哥等人，也都得到了應有的晉升和獎勵。
慶功宴的地點，依然選在了「御品閣」。
當服務員拿著帳單走進來時，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看向我。
我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了公司的公務卡，遞給了服務員。
整個過程，流暢而自然。
那一刻，我想起了幾個月前，同樣是在這裡，同樣的一群人，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當初，我拒絕墊付那五千塊錢，不僅僅是為了錢，更是為了守護一份普通人的尊嚴和職場的公平。
我沒想到，那一次小小的堅持，像一隻扇動翅膀的蝴蝶，最終竟能掀起一場如此巨大的風暴，改變了這麼多人的命運，也徹底改寫了我自己的人生軌跡。
飯局結束後，我獨自一人走出餐廳。
城市的夜景依舊璀璨，晚風拂面，帶著一絲微醺的愜意。
我拿出手機，看到了一條銀行的簡訊提醒，是這個月的工資和項目獎金到帳了，上面的數字，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我笑了笑，將手機放回口袋。
我知道，這不僅僅是錢，更是一種認可，一種通過堅守原則、奮力抗爭而贏得的、沉甸甸的果實。
我沒有因為拒絕了一頓飯，而失去所有。
相反，我贏得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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