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我回來看看。」她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換鞋進屋,好像這是她自己家一樣。
「建紅?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有些意外。婆婆的「頭七」剛過,按理說她應該回自己家了。
「我媽剛走,我這個做女兒的,能不惦記嗎?回來看看我哥,也順便……幫著收拾收拾我媽的遺物。」她把包往沙發上一扔,眼睛就開始四處打量。
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陳建軍正好從書房出來,看到他妹妹,也很驚訝:「建紅?你怎麼來了?」
「哥!」陳建紅立刻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眼圈都紅了,「我想咱媽了。這幾天我天天晚上做夢,夢見媽一個人在那邊孤零零的,我心裡難受。」
陳建軍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人死不能復生,別太傷心了。」
我默默地去廚房給她倒了杯水,端出來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謝謝嫂子。」她嘴上說著客氣話,眼神卻像X光一樣在我身上掃來掃去。
寒暄了幾句,陳建紅就直奔主題了:「哥,嫂子,咱媽的東西……都收拾了嗎?」
陳建軍搖搖頭:「小舒收拾了一部分衣服,其他的還沒動。我這幾天也沒心情。」
「那可不行。」陳建紅立刻站了起來,一臉嚴肅,「媽的東西得趕緊整理出來。該留的留,該扔的扔。萬一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比如……存摺啊,首飾啊什麼的,咱們得找到,省得以後麻煩。」
她特意加重了「存摺」和「首飾」這兩個詞的讀音。
我的心猛地一沉,端著水杯的手都有些發抖。
陳建軍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點點頭說:「是該收拾一下了。小舒,媽的房間你收拾了嗎?」
我強作鎮定,說:「就收拾了衣櫃里的衣服,別的還沒動。」
「那我今天正好有空,我來幫忙!」陳建紅顯得異常積極,說著就要往婆婆的房間走。
我下意識地想攔住她,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建紅,你剛回來,先歇會兒吧,不著急。」我只能這麼說。
「不累不累,自己媽的事,有什麼累的。」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次臥。
我跟陳建軍對視了一眼,他沖我無奈地笑笑,也跟了進去。我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跟在後面。
一進房間,陳建紅就像個指揮官一樣,開始發號施令:「哥,你把那個床頭櫃里的東西都拿出來。嫂子,你把那個五斗櫥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麼。」
她自己則直奔那個老式衣櫃。
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記得那個鐵盒,我是放回原處了。她要是發現了……
我假裝去整理五斗櫥,眼睛卻一直用餘光瞟著她。
只見她熟門熟路地打開衣櫃,把裡面剩下的幾件衣服都扒拉出來,然後直接就去摸最底層。
當她的手摸到那個鐵盒時,我感覺自己的血都快凝固了。
「咦?這是什麼?」她把鐵盒拖了出來,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陳建軍也湊了過去:「一個舊盒子吧,媽年輕時候的東西。」
「說不定裡面有寶貝呢。」陳建紅一邊說,一邊試圖打開盒子。她發現鎖被撬壞了,眉頭一皺,看向我:「嫂子,這鎖……是你弄開的?」
我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我……我前幾天收拾衣服的時候看到的,打不開,就……就用螺絲刀撬開了。」我結結巴巴地解釋。
「哦?」陳建紅拖長了語調,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那你打開之後,看到裡面有什麼了?」
「就……就是一些老照片和信。」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是嗎?」她冷笑一聲,打開了盒蓋。
她把裡面的照片和信一股腦地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檢查那個空盒子,甚至用手指去敲盒子的底部和側面,像是在檢查有沒有夾層。
什麼都沒找到,她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就這些?」她不死心地問。
「對,就這些。」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陳建軍拿起那些老照片,感慨道:「你看,這是咱媽年輕的時候,真好看。」
陳建紅的心思顯然不在照片上,她把盒子扔回床上,又開始翻箱倒櫃地在房間裡四處搜尋。床底下,柜子頂上,甚至連枕頭套都拆開看了。
那架勢,不像是在整理遺物,倒像是在搜查什麼。
我站在一旁,手心全是冷汗。我既慶幸自己提前把存摺轉移了,又對她這種赤裸裸的行為感到心寒和憤怒。
在婆婆的眼裡,難道除了錢,就沒有別的東西值得懷念了嗎?
折騰了快一個小時,陳建紅一無所獲,最後累得一屁股坐在床上,氣喘吁吁地說:「真是奇了怪了,媽怎麼可能一點私房錢都沒有?她平時那麼省。」
陳建軍說:「媽的退休金卡不是在你那兒嗎?裡面的錢頭七那天不都取出來當喪葬費了?也就剩幾千塊。」
「那點錢算什麼!」陳建紅不屑地撇撇嘴,「我跟你說哥,媽肯定有別的錢,只是我們沒找到。」

她說著,又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我:「嫂子,你再好好想想,你收拾的時候,真沒看到別的東西?比如一張紙條,或者一本不起眼的本子?」
我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她盯著我看了足足有十幾秒,看得我心裡發毛。最後,她才悻悻地收回目光,嘟囔了一句:「不可能啊……」
那一刻,我心裡很清楚,這件事,沒那麼容易過去。
陳建紅,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第3章 一碗紅燒肉的試探
陳建紅並沒有走,而是以「陪陪哥哥,散散心」為由,在我家住了下來。
她的到來,打破了家裡的寧靜。我每天除了要照顧陳建軍和兒子,還要伺候這位大姑姐。她嘴上說著是來幫忙的,實際上什麼活兒都不幹,每天不是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就是拿著手機跟人聊天,吃飯的時候還挑三揀四。
「嫂子,今天這魚有點腥啊。」
「嫂子,我不想吃米飯,給我下碗麵條吧。」
我默默忍受著,一句話也不說。我知道,她留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接下來的幾天,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起錢的事。
「嫂子,你說現在這錢多不經花啊。我兒子馬上要上大學了,一年學費加生活費就得好幾萬,愁死我了。」
「我那個婆婆,前兩天給了我一張卡,說是給我兒子的,裡面有五萬塊錢呢。你說人家這當奶奶的,就是疼孫子。」
我聽著她這些話,心裡明鏡似的。她這是在敲打我,試探我。
我只是裝作聽不懂,嗯嗯啊啊地應付過去。
這天中午,我做了陳建軍最愛吃的紅燒肉。肉燉得軟爛入味,香氣撲鼻。陳建紅聞著味兒就從房間裡出來了。
「喲,今天伙食不錯啊。」她夾了一塊最大的放進自己碗里,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還是嫂子你做的紅燒肉好吃,我媽做的就太膩了。」
提到婆婆,飯桌上的氣氛頓時有些沉悶。
陳建軍嘆了口氣:「媽以前總說,等她攢夠了錢,就去趟北京,看看天安門。結果……一次都沒去成。」
陳建紅立刻接話:「可不是嘛!咱媽這輩子,就是太省了。什麼都捨不得,錢都不知道攢哪兒去了。你說人這一輩子圖個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說著,她又把話頭轉向我:「嫂子,你跟我哥結婚十五年了,媽平時有沒有跟你提過她有什麼積蓄?或者有沒有把什麼東西交給你保管?」
我正在給兒子陳晨夾菜,聽到這話,手裡的筷子頓了一下。
來了,又來了。
我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平靜地說:「沒有。媽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不會跟我們說的。」
「那倒也是。」陳建紅點點頭,眼珠子一轉,又說,「不過我記得,前幾年咱家老房子拆遷,不是分了一筆錢嗎?雖然不多,也就幾萬塊,但那筆錢後來去哪兒了?我問媽,媽也說存起來了,具體存哪兒了也沒說。」
我心裡一驚。
拆遷款?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