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她轉向楊晴，聲音出奇地平靜：「他們找到了林建軍的車，在去往鄰省的高速服務區。他人不見了。」
楊晴倒吸一口冷氣：「他這是要...跑路？」
胡夢薇沒有回答，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銀行流水單上那筆三十五萬的轉帳記錄上。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腦海中形成：林建軍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轉走所有積蓄，然後在她出事時趁機消失？
「楊晴，幫我辦理出院手續。」胡夢薇突然說。
「什麼？你的腿還需要手術！」
「我現在顧不上這個了。」胡夢薇開始收拾床頭的個人物品，「我要先去公安局，然後去找我婆婆問個明白。」
楊晴擔憂地看著她：「可是你的腿...」
「疼痛我可以忍受，但背叛不行。」胡夢薇的聲音冷得像冰。
公安局的接待室里，胡夢薇拄著臨時借來的拐杖，艱難地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一位姓王的警官向她展示了在林建軍車裡發現的物品：一個空錢包、一部沒電關機的手機、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還有一封裝在信封里的信。
「信是寫給您的。」王警官將信封推到胡夢薇面前，「我們檢查過了，沒有其他可疑物品。」
胡夢薇顫抖著拿起那封信，信封上確實寫著「致夢薇」，是林建軍的筆跡。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拆開了信封。
「夢薇：
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但我別無選擇。
那三十五萬，我轉給了母親。你知道弟弟的情況，他的生意面臨破產，還需要支付孩子的醫療費。作為長子，我有責任幫助家庭渡過難關。
我本想早點告訴你，但我知道你會反對。這些年來，你始終不能理解我對家庭的責任。每次我提到幫助家人，你總是用『我們的小家』來反駁。
那五萬元，我取出來準備應對急需，但現在看來已無必要。我把錢放在老地方，你應該知道在哪裡。
夢薇，我累了。累於無止境的爭吵，累於在你和我家人之間左右為難。我需要時間思考，也許分開對我們都好。
不要找我。
建軍」
胡夢薇讀完信，雙手不住地顫抖。信中沒有一個字關心她的傷勢，沒有一句詢問她的狀況。他寫這封信的時候，甚至不知道她已經出了車禍，正躺在醫院裡等待手術。
「林太太，您還好嗎？」王警官關切地問。
胡夢薇勉強點點頭，把信折好放回信封。「警官，我能看看他的車嗎？」
王警官帶她來到停車場，林建軍那輛灰色轎車靜靜停在那裡。胡夢薇透過車窗看向車內，一切如常，除了儲物箱半開著，裡面空無一物。
「我們發現車時，油箱是滿的，車子也沒有任何故障。」王警官說，「服務區的監控顯示，林先生是在前天晚上到達的，在車裡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乘坐一輛長途客車離開了。」
「去哪裡？」胡夢薇急切地問。
「我們還在調查客車的行駛路線和目的地。」王警官回答，「林太太，就目前證據來看，您丈夫是自願離開的。成年人有行動自由，如果沒有犯罪跡象，我們很難立案偵查。」
胡夢薇理解地點點頭，心裡卻像被挖空了一塊。林建軍選擇了逃避，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
離開公安局後，胡夢薇直接讓楊晴開車送她去婆婆家。一路上，她緊握著那張銀行流水單，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婆婆家住在城西的一個老小區里。胡夢薇拄著拐杖，艱難地爬上三樓，敲響了那扇熟悉的綠色防盜門。
開門的是小叔子的妻子李梅，看到胡夢薇時明顯愣了一下。「夢薇？你的腿怎麼了？」
「我出了車禍，需要手術。」胡夢薇直截了當地說，「媽在家嗎？我有事找她。」
婆婆從裡屋走出來，看到胡夢薇的架勢，眉頭微微皺起：「夢薇啊，怎麼回事？建軍呢？」
「這正是我想問您的。」胡夢薇走進客廳，單刀直入，「建軍轉給您三十五萬，有這回事吧？」
婆婆的臉色頓時變了，她瞥了一眼李梅，後者識趣地退回了臥室。婆婆示意胡夢薇坐下，自己則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水。
「是有這麼回事。」婆婆終於承認，「你小叔子生意上遇到困難，急需用錢。建軍作為哥哥，幫一把是應該的。」
「媽，那是我們所有的積蓄！」胡夢薇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是我和建軍省吃儉用攢下來換房子的錢！而且現在我需要手術，卡里只剩四塊三，連手術費都付不起！」
婆婆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我不知道這個情況。但錢已經給你小叔子投入生意了，暫時拿不回來。」
胡夢薇感到一陣眩暈，她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媽，那是三十五萬，不是小數目。您怎麼能就這樣收下，連告訴我一聲都沒有？」
婆婆的臉色沉了下來：「告訴你？告訴你還能成事嗎？你從來就不支持建軍幫助家裡。再說了，那錢大部分是建軍賺的，他有權決定怎麼用。」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擊在胡夢薇心上。是的，林建軍的收入確實比她高，但他們一直是共同規劃財務，從未分過彼此。如今在婆婆口中，卻成了「他的錢」。
「媽，我和建軍是夫妻，我們的財產是共同的。」胡夢薇努力保持冷靜，「而且現在我需要這筆錢做手術，否則我的腿可能會留下永久性損傷。」
婆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我試試看能不能湊點錢給你，但那三十五萬是真的拿不回來了。你小叔子全部投進生意了。」
胡夢薇也站起來，依靠著拐杖支撐因激動而顫抖的身體：「媽，我不是來要施捨的。我是來要一個公道。那筆錢應該用於我的手術，如果您和小叔子還有一點良心，就應該想辦法還回來。」
李梅從臥室里走出來，臉色不太好看：「嫂子，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們又不是不還錢，只是現在手頭緊。再說了，媽生病的時候，你不也沒出多少錢嗎？」
胡夢薇震驚地看著李梅：「媽什麼時候生病了？我根本不知道這事。」
婆婆急忙打斷：「好了，別說了！夢薇，我會想辦法湊兩萬塊錢給你，剩下的你自己解決吧。」
胡夢薇看著面前的婆婆和弟媳，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她們明明知道她急需手術費，卻如此輕描淡寫地打發她。而林建軍，那個應該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此刻不知所蹤。
「不必了。」胡夢薇冷冷地說，「我會通過法律途徑解決這個問題。」
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腿上的劇痛讓她險些摔倒。李梅下意識伸手扶她，卻被她輕輕推開。
「夢薇，」婆婆在身後叫住她，「建軍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胡夢薇沒有回頭，聲音里充滿苦澀：「他留給我的信里，沒有一個字問起我的傷勢。您覺得他會在乎嗎？」
走出婆婆家的小區，胡夢薇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楊晴急忙下車扶她坐進車裡，擔心地問：「怎麼樣？」
「他們知道我需要手術，卻只願意『湊』兩萬給我。」胡夢薇苦笑著，「而林建軍，他在信里說取出的五萬現金放在『老地方』。」
「老地方是哪裡？」
胡夢薇望著車窗外的街景，輕聲說：「我們戀愛時經常去的一個小公園，那裡有一棵我們刻過名字的老槐樹，樹下埋著一個鐵盒。」
楊晴立刻發動汽車：「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小公園幾乎沒什麼變化，那棵老槐樹依然枝繁葉茂。胡夢薇指引楊晴在樹根處挖掘，果然找到了一個生鏽的鐵盒。打開後，裡面是一疊綑紮整齊的百元大鈔，正好五萬元。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字條：「對不起，夢薇。請好好照顧自己。」
胡夢薇捏著那張字條，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五萬元加上她自己的兩萬存款，仍然不夠手術費。而且，林建軍明明留下了這筆錢，為什麼不在信里直接說明，而要她來這個「老地方」尋找？是愧疚，還是他認為她會記得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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