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手將七年的婚姻撕成了碎片。
用最鋒利的言語,嘲笑著他的平庸與失敗。
逼著他在那份屈辱的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然後,帶著勝利者的姿態,投入了那個她口中「有本事」的男人懷抱。
她絕不會想到。
一周後。
她會不顧一切地跪在那個被她棄如敝履的男人面前。
苦苦哀求。
而此刻的他,早已不再是那個她可以隨意拿捏的趙默。

章節標題:無聲的驚雷
趙默站在民政局門口,手裡那本暗紅色的離婚證還帶著些許印表機的餘溫。
陽光有些刺眼,將他略顯蒼白的臉映照得更加沒有血色。
他看著前方那個踩著高跟鞋、身姿搖曳的背影,曾經無比熟悉,此刻卻陌生得讓人心寒。
蘇晴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徑直坐進了一輛早已等候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車窗搖下,駕駛座上那個梳著油頭、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對著趙默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那笑容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勝利者的炫耀。
趙默認得他,蘇晴口中的「成功人士」,泰華商貿的老闆,李澤。
車子絕塵而去,尾燈閃爍,匯入車流,消失在他的視野里。
也徹底從他的人生中駛離。
他低頭,看著手裡那本嶄新的證件,只覺得無比諷刺。
七天。
從蘇晴徹底攤牌,到拿到這本證,僅僅過去了七天。
記憶如同掙脫閘門的洪水,洶湧地拍打著他的理智。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下班後去菜市場買了蘇晴愛吃的鱸魚和鮮蝦。
回到家,系上圍裙,在廚房裡忙碌了一個多小時,精心準備了四菜一湯。
他記得那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
雖然蘇晴最近總是抱怨他不懂浪漫,沒本事賺大錢,但他還是想用一桌她愛吃的菜,緩和一下近來緊張的氣氛。
飯菜端上桌,熱氣騰騰。
他解下圍裙,擦了擦手,正準備給還在臥室的蘇晴打電話。
臥室門開了。
蘇晴走了出來,卻不是家居服的打扮。
她化著精緻的妝容,穿著一件他從未見過的、價格顯然不菲的連衣裙,手裡拎著那個她念叨了很久的奢侈品包包。
「喲,做這麼多菜,給誰吃呢?」蘇晴瞥了一眼餐桌,語氣冷淡,帶著一絲嘲諷。
趙默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今天是我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啊,我做了你愛吃的清蒸鱸魚和白灼蝦。」
「紀念日?」蘇晴嗤笑一聲,走到餐桌旁,用指尖輕輕點了點桌面,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堆垃圾,「趙默,你除了會圍著灶台轉,還會幹什麼?你看看人家李澤,上個月帶他老婆去歐洲度假,那才叫過紀念日。」
趙默沉默地低下頭,看著自己因為常年接觸洗潔精而有些粗糙的手指。
「我每天下班回來,面對的就是你這張毫無生氣的臉,還有這一成不變的廉價生活。」蘇晴的聲音越來越高,尖銳得刺耳,「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小晴,我……」趙默試圖開口。
「別叫我小晴!」蘇晴厲聲打斷他,「趙默,我們離婚吧。」
空氣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趙默猛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什麼?」
「我說,離婚!」蘇晴一字一頓,說得清晰無比,「我愛上別人了,他能給我想要的生活,而你,給不了。」
她從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列印好的離婚協議,「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
「簽了它。房子歸我,存款我們也沒多少,也歸我。你,凈身出戶。」
趙默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眼前陣陣發黑。
他扶住餐桌,才勉強站穩。
「為……為什麼?我哪裡做得不好,我可以改……」他的聲音乾澀,帶著連他自己都鄙夷的乞求。
「改?」蘇晴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她走到趙默面前,上下打量著他,眼神里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你怎麼改?你這輩子就這樣了,一個沒本事、沒出息、註定平庸到死的男人!」
她伸出一根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趙默的鼻子上。
「看看你這副樣子!三十多歲的人了,還在一個小公司當個破主管,一個月拿著那點死工資,連個像樣的包都捨不得給我買!」
「李澤呢?他公司一年利潤幾百萬,隨便送我一個禮物,都抵得上你半年工資!」
「跟他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麼叫生活!跟你在一起,我只是在生存,不,連生存都勉強!」
「趙默,你就是個廢物!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扎進趙默的心臟。
他看著她因為激動而有些扭曲的、卻依舊美麗的容顏,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
七年的夫妻情分,在她口中,竟然如此一文不值。
他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成了她嘲諷他「沒本事」的佐證。
那個曾經會在深夜為他留一盞燈,會在他生病時細心照顧的女孩,到底去了哪裡?
是被這瑣碎的現實磨滅了嗎?
還是被那個叫李澤的男人,用金錢和物慾,徹底勾走了靈魂?
趙默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那抹深刻的痛苦,漸漸被一種死寂的灰白所取代。
他拿起筆,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協議書上,蘇晴的名字已經簽好,娟秀的字跡,此刻看來卻無比刺眼。
他還能說什麼呢?
哀求?挽留?
在一個已經變了心、並且毫不掩飾對你鄙夷的女人面前,任何卑微的舉動,都只會讓她更加看不起。
他不想連最後一點可憐的尊嚴,都被她踩在腳下。
他挪動筆尖,在那片需要他簽名的空白處,停頓了足足十秒。
然後,一筆一划,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趙默。
沉默的默。
他曾以為,沉默是金,是包容,是對家庭的守護。
可現在才明白,在有些人眼裡,沉默,就等於懦弱和無能。
簽完字,他放下筆,沒有再看蘇晴一眼,徑直走向書房,開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幾件換洗衣物,幾本常看的書,一台用了好幾年的筆記本電腦。
他的東西不多,一個行李箱就裝完了。
自始至終,蘇晴都抱著手臂,冷眼旁觀,沒有再說一句話。
或許,在她看來,和這個「沒本事」的前夫多說任何一個字,都是浪費口舌。
當趙默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時,他停頓了一下,背對著蘇晴,聲音低沉而沙啞:
「蘇晴,祝你……得償所願。」
然後,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身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隔絕了兩個世界。

章節標題:世界的顏色
離開那個曾經被稱為「家」的地方,趙默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簡陋的一居室。
他沒有請假,也沒有向任何人傾訴。
依舊每天準時上班,處理工作,開會,下班。
表面看起來,他和過去沒有任何不同。
甚至更加平靜。
只有他自己知道,內心深處某些東西,已經徹底碎裂,並且正在黑暗中悄然發生著蛻變。
他不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
也不再輕易展露情緒。
蘇晴那些刻薄的言語,像復讀機一樣,在他腦海里反覆播放。
「沒本事」、「沒出息」、「廢物」……
這些標籤,曾經像烙印一樣燙在他的自尊上。
但現在,他聽著這些聲音,眼神卻越來越冷,越來越靜。
下班後,他不再急著回家,而是去了市裡最大的圖書館。
他需要知識,需要信息,需要找到一條能夠撕裂這令人窒息現實的路徑。
在經濟管理類書籍的區域,他近乎貪婪地翻閱著。
也就是在那裡,他偶然遇到了一位正在查閱古籍文獻、氣質儒雅的老者。
老者對他這個總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年輕人產生了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