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梅的語氣帶著一種得意的炫耀和毫不掩飾的抱怨，與平時在她面前那副熱情甚至有點卑微的樣子判若兩人。
「……行了行了，知道了，會抓緊的……總得找到機會才行啊……嗯，掛了。」
裡面的聲音停止了。
李娟猛地後退幾步，故意加重腳步走到客廳，弄出一些聲響，然後才提高聲音說：「我回來了。」
兒童房的門很快打開了，張春梅臉上堆著慣有的笑容走出來，看不出絲毫異常：「娟妹子回來啦？今天挺早啊。」
「嗯，事情忙完了就早點回來陪樂樂。」李娟盯著她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些破綻，「剛在跟誰打電話呢？聽著挺高興的。」
張春梅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自然，擺擺手：「嗨，老家一個姐妹，沒事瞎聊幾句。」她迅速轉移話題，「樂樂在屋裡畫畫呢，可乖了。我去熱飯啊！」
看著她匆匆走向廚房的背影，李娟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會抓緊什麼？
找到什麼機會？
這個女人，絕對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粗線條。
她剛才電話里那種語氣，那種背後議論人時的熟稔和刻薄，讓李娟感到一陣寒意。
晚飯時分，氣氛格外沉悶。
樂樂似乎也察覺到大人的不對勁，安靜地吃著飯。
李娟沒什麼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看著女兒，柔聲問：「樂樂，今天在家都做什麼了？開心嗎？」
她只是想找個話題，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更想從女兒這裡了解一些情況。
張春梅卻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猛地抬起頭，聲音尖利地插話，直接對著李娟開火：「哎喲我說李娟，你這人怎麼回事？吃飯都沒個吃相，嘴裡的東西沒咽下去就說話，懂不懂規矩？」
她的話語又快又急，帶著一種突如其來的、毫無道理的指責和憤怒。
「還城裡人呢，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大人沒個大人樣，怎麼教孩子？」
空氣瞬間凝固了。
樂樂嚇得筷子都掉在了桌上，睜大眼睛看著突然發怒的保姆阿姨。
李娟完全愣住了，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就因為她放下筷子問了女兒一句話？
就因為這，上升到沒教養的高度？
幾天來積壓的所有怒火、委屈、懷疑、憋悶，在這一刻被這句極具侮辱性的指責徹底點燃，像火山一樣轟然爆發！
她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斷了。
第四章：爆發！
李娟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她身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眼神冰冷地射向還在那喋喋不休、一臉「我這是為你好」表情的張春梅。
所有的修養和忍耐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你說誰沒教養？」李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駭人的寒意。
張春梅似乎被她的反應震了一下，但立刻又挺起胸脯，試圖用音量壓制：「就說你呢！怎麼的？還說錯了？吃飯時說話就是沒規矩！我們鄉下人都知道……」
「閉嘴！」李娟厲聲打斷她，一步步走過去，「我的家，輪不到你一個保姆來教我規矩！」
「你……你想幹嘛？」張春梅看著逼近的李娟，氣勢終於弱了一些，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我可是張偉請來的，是你們家的客人！你敢……」
「客人？」李娟冷笑一聲，揚手狠狠地扇了過去！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餐廳里迴蕩，顯得格外驚人。
張春梅被打得臉偏向一邊，臉上瞬間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她完全被打懵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著李娟，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看起來溫婉的女主人。
「給你臉了！」李娟指著門口，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異常清晰冰冷，「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樂樂被嚇哭了，小聲地抽泣起來。
張春梅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白，眼神里充滿了震驚、羞恥和怨毒。
她猛地扯下圍裙，狠狠摔在地上。
「好！好！李娟！你厲害！你等著！我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她惡狠狠地扔下這句話，轉身沖回客房，砰地一聲甩上門，大概是去收拾東西。
李娟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手心被打得發麻，但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感卻沖刷著之前的憋屈。
她走到小聲哭泣的女兒身邊，將她緊緊摟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樂樂不怕，媽媽在。媽媽只是趕走一個不尊重我們家的壞人。」
這一刻，她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這場戰爭，才剛剛開始。
張春梅最後那句威脅，絕不僅僅是氣話。
從那天起，這個家，再無寧日。
從那天起，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對接下來未知的風波。
從那天起，她要知道，這個保姆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目的和張偉怎樣的秘密！
第五章：不速之客的「委屈」
客房的門被狠狠摔上後，裡面傳來乒桌球乓的聲響，顯示著張春梅極大的怒火和「委屈」。
李娟抱著嚇壞了的樂樂，坐在客廳沙發上，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安撫。
她的手心還在隱隱發麻，心跳如鼓，但大腦卻異常清醒和冷靜。
剛才那一巴掌，打碎的不只是張春梅虛假的面具，也打碎了她自己一直以來習慣性的忍耐和維持表面和平的幻象。
有些衝突，無法避免，必須直面。
樂樂抽噎著，小聲問：「媽媽……春梅阿姨為什麼要罵你？你為什麼打她呀？她是不是要走了？」
孩子的問題單純而直接，卻讓李娟心頭一酸。
她親了親女兒的額頭，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解釋：「因為春梅阿姨做錯了事，說了非常不好的話，她不尊重媽媽，也不尊重我們的家。所以媽媽請她離開。樂樂不要怕，媽媽會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家。」
這時，客房的門猛地被拉開。
張春梅提著她那個花哨的大行李包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清晰的巴掌印，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但看向李娟的眼神卻充滿了怨毒。
她沒再沖李娟叫嚷，而是直接拿出手機，一邊撥號一邊用帶著哭腔的、極大的聲音自言自語（或者說，分明是說給李娟聽）：「我得趕緊跟張偉說一聲！
我好心好意來幫忙，累死累活，結果被人當狗一樣嫌棄，還動手打人！這城裡人的待客之道，我可真是見識了！讓他趕緊給我買票，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這地方，晦氣！」
她刻意強調著「幫忙」、「客人」、「動手打人」這些字眼，把自己完全放在一個受害者的位置上。
電話似乎接通了，她立刻對著話筒嚎啕大哭起來：「喂？張偉啊！我真是沒臉待了啊！你老婆……你老婆她動手打我啊！就因為我吃飯時說了她一句不大聲，她上來就給我一耳光啊！我這老臉往哪兒擱啊！我可是你請來的親戚啊……」
她顛倒是非黑白，哭得淒悽慘慘，完全不復剛才那副兇狠模樣。
李娟冷眼看著她表演，沒有立刻上去爭辯。
她倒想看看，張偉會是什麼反應。
張春梅對著電話哭訴了好幾分鐘，期間不時地「嗯嗯」、「好好」，最後把電話遞向李娟，臉上帶著一種隱秘的得意和挑釁：「張偉讓你聽電話！」
李娟深吸一口氣，接過了電話。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張偉焦急又帶著不滿的聲音：「李娟！怎麼回事？你怎麼能動手打春梅姐呢？她再不對也是長輩，是來幫我們的忙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
他的語氣里是全然的信任了張春梅的單方面說辭和對李娟行為的指責。
李娟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她強壓著火氣，冷冷道：「張偉，你只聽她一面之詞嗎？你怎麼不問問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罵我沒教養！在我自己家裡，指著我的鼻子罵！這就是你請來的好親戚？這就是來幫忙的？」
「那……那也不能動手啊！」張偉的語氣軟了一些，但依舊堅持，「春梅姐可能說話直了點，鄉下人沒那麼多講究，你多擔待一下不就完了？現在鬧成這樣，多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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