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撒謊道：「我沒有放冰塊進去，可能丸子不夠爽口。」
媽媽拍著桌子質問：「怎麼不放！你看害得妹妹都不高興了，要是因為你身體不舒服怎麼辦！」
「家裡冰箱製冷不好，冰塊都放在果汁里了。」我抱著頭辯解，渾身發抖，生怕下一秒就是一巴掌。
妹妹被我的膽小逗樂了，嗤笑一聲終於不再追究這件事，放下丸子轉手拿著冰爽的果汁暢飲。
可是妹妹，果汁的味道香濃，才更好蓋住迷藥的氣味呢。
6
晚餐過半，爸爸覺得頭有些暈乎，但他看著手邊下了大半的二鍋頭，也沒有起疑。
他的嘴裡念叨著十八歲，朝妹妹開心地笑了。
「我的囡囡終於長到十八歲了，爸爸等你等了好久咯，把還沒有膝蓋高的小娃娃養到現在，現在已經跟爸爸差不多高啦。」
妹妹甜甜笑著。
酒精打開了爸爸的話匣子，絮絮叨叨地講著把妹妹撫養長大的不容易。
他長嘆一聲，但臉上表情很是高興，「十八歲了，我的志豪也終於……」
話沒說完，媽媽就趕緊給爸爸喂了一口菜，強行打斷了他。
志豪是誰？
我疑惑不已，但妹妹似乎沒有聽到，正在享受媽媽的貼心投喂。
感受到我的視線，媽媽躲閃一下，呼籲大家舉起杯子碰一碰。
當然，是他們三個碰杯。
我獨自舉起杯子與空氣相撞，妹妹挑釁的眼神毫不掩飾地望著我，嘲笑我被家人孤立，被所有人嫌棄。
但我手裡的杯子只敬天地，敬那個即將逃出地獄的自己。
注意到細微的電流聲傳來，正當時，窗外傳來煙花爆竹的聲音，把這一點預警也掩蓋起來。
媽媽感嘆地笑著：「囡囡，生日還有人給你放煙花呢，多好啊。」
是啊，真是太好了。
7
忽然，更大的電流聲傳來，妹妹疑惑地看著爐子。
爸爸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肯定是外面的聲音，咱家爐子可是新買的，安全得很。」
妹妹暫時放下疑心，但是緊接著，連媽媽也感覺到不對勁。
「偉強啊，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啊，怎麼跟燒焦了一樣？」
「鍋里糊底了吧。」
爸爸用漏勺將紅油鍋攪和攪和，食物的香氣飄飄，重新占據了大家的嗅覺。
「你看，這不就沒有味道了嗎？」
妹妹還是感覺聞著味道不對：「可是……」
砰的一聲，是玻璃破裂的聲音。
桌上的二鍋頭被我不小心打到，此時已經在地上化身碎片，濃烈的酒香將房間填滿。
「你怎麼笨手笨腳的，吃個飯都能把東西打碎！」
爸爸暴怒著要朝我揮巴掌，我驚叫著連連躲開，腳上又踢倒了一瓶白酒，嘩啦啦的酒液流在地上，所有人的鼻子裡都只能聞到酒氣了。
「對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去給你重新拿一瓶。」
我手忙腳亂地跑到廚房，卻沒有靠近櫥櫃，而是打開了小門，拿出藏起來的行李。
莫名的燒焦味道已經意味著電器超負荷，漏電運作許久的電磁爐將會讓坐在餐桌前的他們看著爐子在面前爆炸。
地上的酒液促進燃燒，屆時大家將忙於救火撲火，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女孩的消失。
這足以創造機會讓我永遠離開這個地獄。
騰的一聲，整個屋子陷入黑暗。
8
整條街都黑了。
似乎是因為暑期用電高峰，電路過載，導致電路開啟保護裝置，集體斷電了。
「啊，好黑啊，媽媽我好害怕！」
妹妹驚叫一聲躲在媽媽懷裡，惹得媽媽連連安慰，給她扇風倒水，這才平息一點兒。
而電磁爐因為斷電已經停止工作，那燒焦的味道也逐漸散去。
對此我不免有些失望，但我並不會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正要動手的時候，大門外傳來啪啪的敲門聲。
一開門，媽媽就被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你們家怎麼凈幹壞事！現在害得整條街都停電了！」
「要不是那個害人精，大夏天的誰樂意受這種罪！」
幾個嬸子站在門前，為首的李嫂子搖著蒲扇，張口就點名妹妹禍害大家。
妹妹趕緊縮到了媽媽身後。
媽媽最看不得妹妹委屈了，趕緊維護：「你這張口就來，憑什麼說是我家小福惹的禍，長了眼睛沒看見我家也停電了？」
「要我說啊，肯定是你們做些不明不白的事情，這才害得整條街都陪你受罪。」
「我呸！」李嫂子憤憤，「就是你家開了空調還不關窗，才弄成這樣的！」
媽媽愣了一下。
「這裡電路不好，你家那台陳年古董本來就吱呀吱呀的，隔著窗子都能聽見。」李嫂子繪聲繪色，「現在還開著窗戶，二十四小時轟隆轟隆不停，這不就超負荷出事了。」
早幾天爸媽就奇怪這個月電費高得嚇人，原來是因為這樣。
「我不知道啊媽媽，我真不知道。」
說著，妹妹反倒委屈起來，淚珠若隱若現，「我想著天氣太熱，可是不通風的話我的肺不舒服……」
李嫂子嗤笑一聲：「得了吧你還裝，禍害完自家再禍害大家，你也是厲害。」
「平常那是咱不計較，要真算起來，你可算是整條街裡頭一個賤的。」
9
周圍七嘴八舌地講起來：
「趙二之前跟王五打架，就是你在中間挑撥，害得好哥倆都成仇人了。」
「那張家的媳婦，她可是看見你把人家放在樹頭的衣服踩巴踩巴扔了的，就因為多嘴了一句，小姑娘家的怎麼就心眼子這麼小。」
「前頭王大姑娘三十好幾了，好不容易找了個對象準備結婚，結果你去給人家講東講西，把人嚇跑了。要不是人家之後找了個更好的，指定給你慢慢算帳。」
被眾人圍剿，妹妹慌了神：「我不是，我沒有……」
「遠的先不說了，就說今天這個空調，要不是你亂搞，咱們也不用受這四十度高溫的苦。」
李嫂子點點妹妹，又看了看還把孩子護在身後的媽媽，長嘆一口氣。
「就這麼個寵法，我看你真是腦子糊塗了，凈讓她做蠢事禍害人！」
「說什麼呢！你懂什麼！這是我們家的家事，你算哪個來管！」
媽媽覺得他們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卻要在這兒指指點點。
「小福愛開就開，就要開著窗戶開空調，就要把電路燒毀，你管得著嗎？」
李嫂子只覺得她不可理喻，還是回去等搶修隊來的舒心。
可媽媽的手卻死死鉗著她。
「要說小福不對，那你們也是幫凶！」
「現在上門找麻煩，說這些有的沒的把我們小福說得生氣難過，怎麼就不知道當初提醒一下空調的事兒呢？」
「誰路過我家的時候沒吹過冷風了，吹過的有一個說一個全是把電路燒壞的兇手！」
眾人面面相覷，誰不知道她家胡攪蠻纏，誰敢來說提醒的話。
要不是今天停電實在受不了了，大家也不會想到來討說法。
他們看這陣勢便呼啦啦想要散開。
可媽媽站著一攔：「來我家折騰半天這就想走？都給我留下精神損失費！」
大家反而不走了，因為都被氣笑了。
「好啊，要就自己來拿！」
李嫂子帶著人，拿著門口的酒瓶就要敲過去。
而我站在隱秘的地方，默默地看著這場混戰。
妹妹和媽媽被大家圍在中間捶打，而媽媽在混亂撕扯之中還不忘把妹妹護在身下。
再用力一點吧，再亂一點吧。
不要在意我，也不要看到我離開的身影。
10
可惜事情不如我所願。
「怎麼不來幫忙！你就白白看著你妹妹挨打嗎？你這個姐姐像不像話！」
一聲怒喝穿透吵鬧，我回頭便看到了爸爸的目光鎖定了我。
而他的手裡拿著兩把菜刀。
「誰再打一下，我就砍誰一刀！」
這話一出，大家都停了手。
爸爸第一時間把身下的妹妹拉出來，沒發現哪裡受傷了才鬆一口氣。
一聲酒嗝打出，手裡的刀揮得生風，大家都慌忙逃走，再不見任何蹤影。
我可惜地嘆了一口氣，被爸爸盯著回到家中。
「連打架都不會，真是沒用的東西！幸好妹妹沒受傷，不然我饒不了你！」
在家裡，我是從早忙到晚的傭人，是眾人怒火的發泄桶，也是妹妹的管家。
哪怕有一絲一毫的損傷，爸媽都會把捨不得對妹妹發的火撒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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