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吼出這句話。
「你胡說!」
王秀蘭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立刻從地上跳起來,激動地反駁。
「劉總人好得很!每個月都按時給我分紅!還經常請我們這些投資人吃飯、出國旅遊,送我金項鍊、送我名牌包!人家是上市集團的大總裁,開著上千萬的豪車,怎麼可能騙我一個什麼都沒有的老婆子!」
分紅?
旅遊?
送禮物?
張子墨瞬間明白了。
這是最典型的、最古老的龐氏騙局!
用後來投資者的本金去支付前面投資者的利息。
製造出一種「項目真的在賺錢」的假象。
從而吸引更多、更大額的投資。
而他的母親就是這樣。
一步一步被那些蠅頭小利勾引著。
最終掉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甚至為了拿到更多本金去投資。
不惜偽造他的簽名,私自抵押他的房產!

「那些分紅你都花哪了?」
張子墨忽然想起銀行流水單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消費記錄。
「還有那些珠寶、那些名牌包,又是怎麼回事?」
王秀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支支吾吾地說:「那......那都是劉總說,為了包裝我們投資人的形象,統一採購的......說是出去談項目的時候有面子......」
「是嗎?」
張子墨冷笑一聲。
他拿出手機,調出那張銀行流水單的照片。
將螢幕懟到她面前。
「那這個呢?奔馳4S中心的十八萬首付,湖畔尊邸的三十五萬首付,這也是劉總讓你們包裝的?」
「這錢是給誰花的?!」
看到手機上的記錄。
王秀蘭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張子墨死死盯著她。
一個可怕的、讓他渾身冰冷的猜測浮上心頭。
他點開另一張照片。
上面是那些收款人的名字。
「王建華,王國強,李桂芬......媽,你敢說你不認識這些人嗎?」
聽到這三個名字。
王秀蘭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
像被人當場剝光了衣服。
所有的秘密和不堪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徹底癱軟在地。
眼神渙散,嘴裡無意識地喃喃著:
「不......不是的......你舅舅他們......他們也是為了我們家好......」
「為了我們家好?」
張子墨感覺自己的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痛得他無法呼吸。
「對啊!你舅舅說了,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裡!他幫你找了更好的項目,你表弟要結婚買車買房,這不都是正事嗎?等你舅舅家發達了,以後我們家有事他們還能不幫忙嗎?這都是人情投資啊!」
王秀蘭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語無倫次地辯解著。
人情投資。
好一個「人情投資」!
用他的錢去填舅舅家那個無底洞!
用他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
去給那個遊手好閒的表弟買奔馳、買婚房!
而他的妻子因為五萬塊錢的手術費。
就只能躺在醫院的擔架床上。
疼得死去活來,等著他去借錢救命!
荒謬!
何等的荒謬!
張子墨笑了。
他仰著頭笑著,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
他終於明白了。
在母親的心裡,他、他的妻子、他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從來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永遠是她的娘家,是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是她那個所謂的「根」!
他,張子墨,不過是她用來反哺娘家的工具!
一個會掙錢的、沒有感情的工具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
張子墨的笑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悲涼。
王秀蘭被他笑得心裡發毛。
驚恐地看著他。
「子墨......你別這樣,你嚇到媽了......」
笑聲戛然而止。
張子墨低下頭。
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冷冷地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女人。
「從這一刻起,你不再是我媽。」
說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
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這個讓他感到噁心和窒息的家。
他要去醫院。
去守護他真正的家人。
然後,他要去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05
張子墨趕到醫院時,白夢溪已經醒了。
她正躺在病床上,小口小口地喝著護工喂的白粥。
看到他進來,蒼白的臉上立刻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你回來啦?公司的事忙完了嗎?其實不用這麼著急趕過來的,我這裡有護工阿姨在,沒事的。」
她的聲音還有些虛弱。
但眼神里的關切,卻像一束溫暖的陽光。
瞬間照進了張子墨那顆千瘡百孔、冰冷至極的心。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
輕輕握住她沒有打點滴的手。
「公司沒事,我請了幾天假,專門在家陪你。」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
但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緊繃的下顎線。
還是沒能逃過妻子的眼睛。
「子墨,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白夢溪擔憂地看著他。
「你的臉色好難看。」
張子墨沉默了片刻。
他不想讓剛做完手術的妻子再為這些糟心事煩憂。
他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有點累。你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打了止痛泵,好多了。」
白夢溪放下碗,反手握住他的手。
「子墨,昨晚......謝謝你。」
她頓了頓,輕聲問道:
「媽......她沒事吧?我記得我進手術室前,看到你們好像在吵架......」
提到那個女人,張子墨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但他很快就掩飾過去。
「她沒事,就是被嚇到了,我已經讓她先回家休息了。」
他不想讓夢溪知道。
那個她一直當成親生母親一樣孝敬的婆婆。
在她生死攸關的時刻,是如何的冷漠和自私。
「那就好。」
白夢溪鬆了口氣。
「媽也是太擔心我了。對了,昨晚的手術費......是找朋友借的嗎?等我出院了,我們趕緊把錢還給人家。」
她是個善良通透的女人。
雖然張子墨什麼都沒說。
但從他半夜打電話借錢的舉動里,她已經猜到了大概。
「嗯,你別操心這個,錢的事情我來處理。」
張子墨替她掖了掖被角。
「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把我們的寶寶健健康康地生下來。」
提到寶寶,白夢溪的臉上立刻泛起了母性的光輝。
她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還未完全隆起的小腹。
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看著她這副模樣。
張子墨心中那股復仇的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了。
為了夢溪,為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他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不僅要拿回屬於自己的錢。
還要讓那些欺騙他、傷害他家人的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安撫好妻子,張子墨找了個藉口走出病房。
他來到醫院樓下那個僻靜的小花園裡。
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他大學時關係最好的兄弟。
如今在市裡一家頂尖律師事務所做合伙人的陳卓。
「喂,阿卓,是我,子墨。」
「喲,稀客啊!你個大忙人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不是又要找我幫你搞什麼合同法務吧?」
電話那頭傳來陳卓爽朗的笑聲。
張子墨卻沒有心情開玩笑。
他的聲音低沉而嚴肅。
「阿卓,我遇到大麻煩了,需要你幫忙。」
陳卓立刻聽出了他語氣里的不對勁。
收起了玩笑的口吻。
「怎麼了?慢慢說,別急。」
張子墨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
從昨晚的手術費,到今天在銀行和家裡的發現。
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了陳卓。
電話那頭,長久地陷入了沉默。
沉默到張子墨甚至以為信號中斷了。
過了許久,陳卓才倒吸一口涼氣,爆了一句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