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活著,你就要想辦法讓我『自願』放棄繼承權。」
「所以這兩年,你一直在等。」
「等我死,或者等一個合適的機會來找我。」
姐姐猛地抬起頭,臉色慘白如紙。
「你……你胡說什麼!我是你姐姐,我怎麼可能……」
她的聲音裡帶著歇斯底里,但那更像是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
「你是我姐姐?」
我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
所有的平靜在這一刻崩塌,所有壓抑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出口。
「我在醫院吐到虛脫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一步步走向她,每走一步,聲音就大一分。
「我一個人做骨穿,疼得幾乎昏過去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半夜驚醒,一個人在病房裡哭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不是難過,是憤怒。
是壓抑了兩年的憤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是被背叛、被拋棄、被算計的憤怒。
「我給你打了四十二個電話,你一個都沒接。」
「我發了那麼多微信,你一條都沒回。」
「最後你把我拉黑了。拉黑了!」
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是在吼。
「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你知道一個癌症病人,在最無助的時候,被自己最親的人拉黑,是什麼感覺嗎?」
我一步步走向姐姐,眼淚模糊了視線,但我的話卻越來越清晰。
「那種感覺,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就像掉進了無底的深淵,周圍一片黑暗,連一絲光都看不見。」
「我以為我會死,我真的以為我會死。」
「可我最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
「而是死的時候,身邊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是我死了以後,可能都沒有人會來給我收屍。」
08
姐姐別過臉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愧疚。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但在我聽來,那麼假,那麼虛偽。
「不是故意的?」
我冷笑一聲。
「那今天這個,也不是故意的嗎?」
我彎腰撿起地上的文件,一頁一頁地展開,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清楚上面的字。
「無償轉讓!全部繼承權!」
「你們連演都懶得演了,是嗎?」
「什麼幫忙,什麼親姐妹,全是假的!」
「你們要的,從頭到尾,就是這套房子!」
我把文件狠狠地摔在茶几上,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姐夫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來,茶水濺了一桌子。
姐夫終於站了起來。
他臉色鐵青,帶著一種被戳穿後的惱羞成怒。
「雨桐,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
他試圖用訓斥的語氣壓制我,就像以前那樣。
「我們也是為你好。你一個人,要那麼大房子幹什麼?」
「給子軒用,以後還不是你外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為我好?」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姐夫,你的建材生意這兩年賺了多少錢?」
「去年一年的凈利潤,至少有兩百萬吧?」
「上個月你們一家去三亞住海景別墅,一晚上八千塊,住了七天,花了五萬多。」
「子軒那輛奧迪A4,落地價三十五萬。」
「你們家裝修,光是家具就花了二十多萬。」
我一筆一筆地算給他們聽,聲音冰冷得像刀。
「你捨不得給兒子買房,卻要我一個癌症病人,一個還欠著九萬塊外債的人,『無償』把房子給你們?」
「姐夫,你良心不會痛嗎?」
姐夫的臉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別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
我掏出手機,打開錄音播放。
那是我這幾天暗中錄下的,他們夫妻倆商量怎麼「說服」我的對話。
錄音里,姐姐的聲音傳了出來。
「……她一個人能花多少錢?那房子在她手裡也是浪費……」
「……這套房子現在市值至少五百萬,她那一半就是兩百五十萬……」
「……要是她不同意,就說是為子軒好,反正以後也是她外甥的……」
「……實在不行,就讓媽出面,她最聽媽的話……」
「……如果還不行,就說我們這兩年也不容易,需要她幫忙……」
姐夫的聲音也響起。
「……對,就這麼說。反正她一個單身女人,要那麼多錢也沒用……」
「……她要是真不同意,我們就去法院告她,說她不贍養老人……」
「……這房子她必須給,要不然就是不孝順,不懂得感恩……」
錄音里,他們的聲音清晰可辨,每一個字都那麼刺耳。
我看著姐姐,她的臉色已經白得像紙。
「你……你怎麼會……」
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怎麼會錄音?」
我笑了,笑得很諷刺。
「因為我早就知道,你們不會安什麼好心。」
「這兩年,我學會了很多。」
「學會了一個人去醫院,一個人簽字,一個人面對死亡。」
「學會了怎麼保護自己,怎麼防備別人。」
「也學會了,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親人。」
我關掉錄音,轉向媽。
她一直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不敢看我。
「媽,你知道嗎?」
我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輕得像在呢喃。
「化療最痛苦的時候,我想的不是自己會不會死。」
「我想的是,如果爸還在,他會不會來看我。」
媽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雨桐……媽對不起你……」
她哽咽著說。
「對不起?」
我搖了搖頭,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媽,你知道爸留這套房子給我,是為什麼嗎?」
媽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抹眼淚。
「因為他知道,在這個家裡,只有他真正關心我。」
我的聲音越來越哽咽。
「他怕他走了以後,沒有人照顧我。」
「所以他把房子留給我,想讓我以後有個保障。」
「他還特意囑咐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輕易放棄這套房子。」
「他說,這是他能給我的最後一份保護。」
「可你們呢?」
我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爸剛走三年,你們就開始算計這套房子了。」
「你們有想過爸的心意嗎?有想過我的處境嗎?」
「沒有,你們只想著怎麼把這套房子弄到手。」
我走到桌邊,拿起那份文件,一頁一頁地撕碎。
撕得很慢,很用力,每撕一頁,都像是在撕碎過去的所有虛假的親情。
紙片飄落在空中,像雪花一樣。
「我告訴你們。」
我的聲音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
「這套房子,我一分都不會給你們。」
「不是因為我小氣,也不是因為我記仇。」
「是因為這是爸留給我的。」
「是他對我唯一的疼愛,是他給我最後的保護。」
「我不會讓任何人,包括你們,踐踏這份疼愛。」
子軒突然站了起來,滿臉不高興。
「小姨,你這樣說就太過分了!」
他用手指著我,聲音很大。
「我媽好歹養育了你這麼多年,你連這點忙都不幫?」
「就一套破房子,你至於這麼小氣嗎?」
「我看你就是自私,就是冷血!」
我看著他,這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從小被寵壞的外甥。
他根本不知道生活的艱辛,不知道什麼叫做痛苦。
在他眼裡,房子就是房子,錢就是錢,親情不過是獲取這些東西的工具。
「子軒,你知道我這兩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我問他。
他愣了一下,不說話了。
顯然,他從來沒有關心過這個問題。
「你媽養育我?」
我冷笑。
「好,那我們就來算算帳。」
我掰著手指,一條一條地數給他聽。
「從小到大,什麼好東西都是你媽的,我只能撿她剩下的。」
「過年的新衣服,你媽有,我沒有。」
「好吃的零食,你媽先吃,我等她吃剩的。」
「上學的學費,你媽的全家出,我的要自己想辦法。」
「上大學,是我自己貸款打工,沒用家裡一分錢。」
「四年下來,我打了十幾份工,做過家教,發過傳單,當過服務員。」























